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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那處,有家人,挺好的......」
說完這話,賀七娘將手中的帕子浸進盆中搓揉乾淨後掛好,然後故作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欠,並同許瑾解釋道。
「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會兒。你自忙去吧,快到了叫我就成。」
「好的。」
在許瑾的注視之中,賀七娘主動同許瑾交換了位置,躺在那方小榻上,展開一直備著的薄被將自己從頭到尾蓋了起來。
躲在這小小的一方黑暗中,她卻沒有闔眼。
被扔到亂葬之地的孩童,面對那些可怕怪鳥,卻能淡然說出它們是知了此地好處,才在此棲息的許瑾......
她不是傻子,她能猜到。
想到許瑾在提到他阿娘的選擇之時,從選擇等他阿耶,到選擇留在府中,甚至於,在那未盡之語中,他阿娘還選擇了從容赴死,那看似平靜之下,實則隱隱有了波動的語調。
賀七娘突然很想問問他,只是問問那個被信任、依賴的親人丟下的小許瑾,那你呢?你後來,又選擇了什麼呢?
第59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七娘,我是誰?◎
賀七娘同許瑾回到邸店之時, 康令昊並未在此。店內的夥計回了話,只道他留了話,說是有同一處的商隊護衛求了過來, 因而他必須得去坊市一趟,看看到底出了什麼岔子。
對此, 賀七娘並未過多細想。
康令昊本就乾的是護送商旅的營生, 庭州往弓月城、碎葉川而去的商旅眾多, 這趟過去,估計很大可能是想央著他接上一單買賣的。
其後沒多久,被康令昊遣回來傳話的夥計, 也證實了她的想法。
賀七娘得知他打算就此於庭州出發,護送一隊行商去往黑沙城時, 雖是對於這個已經涉足突厥境內的目的地生出些許不安, 卻也由他去了。
反正對這傢伙來說,送上門的銀錢,他是從不拒絕的。
就著遠松叫人送來的熱水梳洗過一番,擔心白日裡各式情緒交雜, 擾得她今夜又是無法安睡, 她索性還找邸店夥計要了一兩烈酒,一口氣灌進口中後, 縮進榻上用被褥將自己從頭到尾嚴嚴蓋住。
晚風寂寥, 月掛西空, 落了清暉滿室的屋中, 賀七娘再次落入往昔的那場南柯一夢。
彼時, 成婚之夜就起了爭執的二人, 在此後的相處之中, 雖是各自勉力維持著原先的相處, 許瑜對她雖不及往日親近,卻仍是百般關切。
甚至於,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之中,他對她的照拂,雖不如往日那般細緻,卻在細枝末節上頭,莫名顯出一種將她圈於自己地界之中的霸道意味來。
賀七娘對此雖有不解,但想來想去,也只能是給出一個,在二人彼此分離的這段時日,許瑜在東都,有了許多改變的理由來。
而她對許瑜,則更多的,在裡頭摻進了刻意的疏遠。
於那時的賀七娘來說,二人之間本就已將近兩年時光未見,現在的她又已是目盲不得視物,許瑜會對她生出陌生、生疏,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反正,她只要在這之前,就息了往日的那份依賴,只要她在這之前先疏遠了許瑜,那對她來說,他就無法傷及於她。
反正,那些明里暗裡貶低她,說二人不般配的話,她早就聽膩了。
反正,她之所求,不過是暫於此處借居,等尋到阿耶之後,她自會家去。
直至那年臘月,聖人頒下立太子的詔書,她作為許瑜的家室,不得不隨他去往東宮,參與聖人特意為太子設下的慶賀筵席。
早前,她也曾作為許侍郎的夫人,參與過幾場筵席。因她特殊,每每這種宮廷之內的宴會,總會有一位隨侍在她身側的宮中女官跟著,以便照拂。
賀七娘聽得多了,自是知曉,這女官之後,代表著的是這巍巍宮城對許瑜的重視。對此,她只是慶幸,有了這位女官的存在,她確實從中得到了不少照拂。
至少,那些自持身份的貴女們本就將她視若塵埃,不屑搭理。那些性子不好想與的,也會因為她身後這位宮廷女官的存在,而歇了上來找她麻煩的心思。
雖還是會在她途經之處,故意說些似是而非的話來點她,但好歹沒讓她在眾人面前失了顏面,將她那唯一還能緊緊攥在手中的微末尊嚴,留給了她。
較之於此,她還是感謝許瑜的。
若非是他安排,想來不管是壓根兒不帶她同往,還是隨便找個宮婢跟在她後頭,她那丁點兒尊嚴,也早就已經被那些人碾做塵泥了吧。
這場因立太子而起的筵席之上,也是如此。
縱使聽著相隔不遠的那處,幾位聲音聽上去年歲不大的貴女正在小聲嘀咕,直言完全想不明白作為太子左膀右臂的許瑜,為何要娶這樣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賀七娘仍能勉強維持住挺直的脊背,看似面不改色地飲下杯中酒水。
聽眼下正跪坐於她身後的女官介紹,這酒是此時東都最為盛行的葡萄酒,不同於以往其色如紅玉寶石的那種,而是色亮清澈,晶瑩剔透,是今年才自西域送來的。
聞言,賀七娘只是緩緩斂下眼眸,一如往日那般半垂著頭,整個人安靜得於這觥籌交錯、笙歌曼舞的盛宴格格不入。
只不過,她搭在酒盞之下,不住沿著酒盞花紋摩挲的指尖,卻顯露出其眼下的心境,並不復往日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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