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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起伏的雲霄山脈好似通天的屏障,既攔住了北上的賊匪, 也擋住了南下的雨水。
山南是一個氣候,山北又是另一個氣候。
清澈的河水在礁石上擊打著歡快的樂章, 翠綠的柳在隨風搖擺,五彩的蝶在花間起舞。
比起高城外的赤地千里,這裡卻一片生機勃勃。
趙拙言拽著林曄亭沿著河邊慢悠悠地朝著村長家的方向走。
林歲晚跟在後邊,好奇地一會兒蹲著瞧瞧魚,一會兒又跑去數數鴨。
林歲曉和林歲午一左一右地護在她身邊,防止她跌跌撞撞地踩空掉下了河去。
河邊良田成片,大多都已經翻整好了, 只等晾曬些時候,便能播種。
春耕農忙第一階段算是過去了,不過人丁少, 勞力不夠的人家卻還是不能歇息。
林曄亭看著不遠處一家老小齊上陣。
男子似牛馬一樣拉著犁,婦人在後邊吃力地扶著。
頭髮斑駁的老人和半大的小子揮著鋤頭將翻來開來的土拍碎推平。
就連只有自家小孫女那般大小的小姑娘也在幫著挑揀土裡的石塊草根。
林曄亭移開了目光,扭頭問趙拙言道:「你剛被貶謫流放那會兒,婉娘恰好在揚州為岳母侍疾, 我又剛好被派去了涼州剿匪,你一個人到了北疆是怎麼生活下來的,真去開荒種地了?」
趙拙言擺手道:「我哪兒會種地啊,別一鋤頭把自個腳指頭給鏟下來就是萬幸了!妹夫,你太小瞧人了不是,想我滿腹經綸, 詩畫造詣皆是不凡,就算不去種地, 還能真餓死了不成?」
林曄亭就這麼靜靜地盯著他瞧,瞧得趙拙言先繃不住。
他也不裝了,半真半假地說著自己流放之初的經歷:「我一開始在興和縣書鋪里找了個抄書活計,不過那書鋪掌柜給的錢少,事還多!我抄了半個月就沒抄了,最後迫於生計,只能將我早年珍藏的安南子的《五牛圖》給賣了,勉強算是渡過了難關。」
林曄亭奇怪道:「那《五牛圖》不是當年被抄家的時候讓禁衛軍給抄走了嗎?後來聽說好像被仁宗皇帝賞賜給了喜好書畫的梁王殿下。」
趙拙言撇嘴道:「瞎說,被抄家抄走的那副《五牛圖》是我親手仿製的贗品之一,真跡早就在我跟滕氏和離之後,被滕氏連同嫁妝一起給帶回娘家去了。」
林曄亭狠狠抽了抽嘴角,無語道:「……那你迫於生計賣出去的又是哪門子的《五牛圖》?!」
趙拙言笑得奸詐,低聲得意道:「也是我仿的,不過世人皆不知,安南子繪製的《五牛圖》真跡其實有兩處筆誤瑕疵,我仿過無數回,慢慢將其給描補修正得更完美了,如今假作真時真亦假,滕氏和梁王手裡的《五牛圖》反倒成了贗品,嘿嘿嘿!」
林曄亭回頭看了陪著小孫女在河邊捉蝦的兩個孫子一眼,一把將胳膊搭在了趙拙言的肩上,食指重重點著他的心口,咬牙切齒道:「趙黑狗,每當老夫覺著你品性也就如此的時候,你都能變著法地打破下線!賣假畫這事,你之後沒再做過了吧?」
趙拙言被戳得心口肉疼,告饒道:「沒了、沒了,之後每年你都派人送了銀子過來,我哪還用的著再去造假啊!」
「祖父!我抓到兩隻蝦,回去烤了吃吧!」
林歲晚兩隻手提著蝦須,一甩一甩地跑了過來。
那半透明的軟殼小河蝦只有林歲晚的小拇指大小,烤熟了估計也就只夠塞個牙縫。
林曄亭一把撒開了趙拙言,低聲警告道:「你如今可是當外祖父的人了,以後行事給我注意點,好歹要有個當長輩的樣!」
*
棗花村是個還算富裕的中大型雜姓村落,加起來大概有七、八十戶人家。
北疆在燕王治下,吏治還算清明,苛捐雜稅也少。
這些年又風調雨順。
村里一多半的人家都蓋得起兩、三間青磚黑瓦的正房,再搭配上幾間茅草泥牆的廂房,一大家子人也就基本夠住了。
正房廂房都是青磚黑瓦的人家,攏共也沒有幾戶。
正房廂房都是泥牆茅草的人家,也同樣沒有幾戶。
棗花村村長周長榮家便是正房廂房都用得起青磚黑瓦的少數幾戶人家之一。
如今雖是農忙偷閒的時候,但砍柴、洗衣、割草等雜活瑣事依然不少。
周長榮家老老少少有十多口人,此時卻只有周長榮,以及周長榮的長子周宏斌在家。
兩人可以說是專門留在家裡等著林曄亭他們上門的。
棗花村周氏勉強也算是個大姓,祖上都是同一個老祖宗。
真正論其親來,周紅英還得管周長榮叫大堂伯,管周宏斌叫大堂兄。
趙拙言此人就算和陌生人都能處成親戚,這本就連著親的親戚,那就更不用說了。
他不僅跟周長榮父子關係處得極好,就連周長榮家門口拴著的黃毛土狗都跟他成了一夥的。
那土狗不算高大,卻十分兇惡。
林歲晚他們才剛一靠近,它就立馬拖著麻繩套撲了過來,齜著牙不停狂吠!
林歲晚嚇得連小河蝦都不要了,抬手一扔,抱著祖父的腿,跟個受驚的松鼠一樣,「蹭蹭蹭」地爬到了祖父肩上掛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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