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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歲晚聽得心頭髮緊, 眼眶發熱,哆嗦著唇,追問道:「你說韓哥哥怎麼了?」
孟元宸這個心大又缺德的玩意, 半點也沒注意到林歲晚的異樣,隨意道:「怎麼了?倒下了唄。」
連著熬了兩宿,其他人還能瞅著空隙眯一會,韓瞻鼎這個將自己掛在刀尖上當誘餌的狠人, 卻是硬撐著眼皮直到戰事結束都沒閉上過一回,就算鐵人也得倒下啊。
林歲晚被巨大的震驚和無盡的擔憂侵占了理智。
她衝過去一把將孟元宸從馬背上給拽了下來,自個翻身騎了上去,駕著馬朝著臨川府方向狂奔而去。
孟元宸摔下馬時險些絆了個狗吃屎,踉踉蹌蹌好幾步才站穩,看著馬蹄踏起來的塵灰, 一臉懵逼地問同伴道:「林小丫頭這是咋了?他二哥死了?」
同伴也是虎賁榜上的高手,聞言無語道:「之前有的人閉著眼睛往前沖, 後背險些中刀,還是林二郎替你擋下的,孟瘋子,我覺著吧,就算你死個三五回,人家林二郎多半還活得好好的,說不定還能一次不落地幫你收屍呢。」
孟元宸夫妻倆都是一上戰場就開始瘋魔的狂徒,一個綽號衛閻王,另一個綽號孟瘋子。
被人擠兌了,孟元宸也沒顧得上生氣,仍舊一臉納悶道:「不是,既然林老二沒死,那林小丫頭這是在哭個什麼勁兒呢?看這火急火燎的架勢,就像是要趕著去見誰最後一面似的。」
同伴也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還沒成親,面上神色瞭然,語氣向往又羨慕道:「林姑娘大約是以為韓公子出事了吧。」
孟元宸更加奇怪了,道:「他出什麼事了?」
同伴翻了個白眼:「你不是給人家小姑娘說,韓公子倒下了嗎?」
「是啊,他倒下就睡了……,嘶,嘿!這下有樂子瞧了!」
孟元宸說到一半時回過神來,一臉激動地將同伴拽下馬,提氣飛身躍上馬背,朝著臨川方向追去,頭也不回地,興奮道:「你趕緊帶著林老大和耿老三他們在後邊跟著過來啊,我先去瞧瞧那對小鴛鴦會鬧出什麼樣的生死離別烏龍戲,哈哈哈……」
同伴被他拽得摔了個狗吃屎,看著那混不吝的背影,恨恨豎起了中指,罵道:「狗日的孟瘋子,誰的樂子都特麼敢瞧,總有你玩脫的一日!」
*
臨川府離著平昌縣不算多遠,但也絕對不近,林歲晚騎著北疆戰馬,跑了將近整整大半個時辰才到。
城門口有火雷爆炸過的痕跡,坑坑窪窪的,四處都是焦土,空氣中還有淡淡的硫磺味道。
林歲午正帶著幾十人在清掃戰場,面目全非的屍體被整齊地列在官道旁邊,馬蹄踏過的時候,偶爾還能看見遺落在草叢泥土堆上的血肉殘肢。
要是一般的女子見了如此修羅地獄般場景,怕是能嚇得暈死過去,可林歲晚是誰啊,她一個百年餓死鬼,在地府里什麼沒見過。
她甚至還花陰幣買了組團去十八層煉獄一日游的打折票,比起刀山火海下油鍋什麼的,這些都是小場面。
林歲午瞧見自家妹子時有些詫異,擔憂道:「晚晚,你怎麼一個人跑這邊來了,戰場是你一個小姑娘能來的地方嗎?」
這要嚇著了可怎麼辦?
林歲晚沒聽進去他的嘮叨,只紅著眼眶,焦急問道:「二哥,你沒事啊,韓哥哥呢?!韓哥哥在哪兒?!」
林歲午沒鬧明白她這是怎麼了,扭頭指著一頂帳篷道:「韓公子在那裡面躺著呢。」
粗麻布搭的帳篷矮趴趴地臥在一片綠蔭之上,離著帳篷兩三米遠處還有躺著不少傷兵,瞧那裝扮,似乎都是朝暉營里的兵士。
林歲晚瞧著他們渾身染血的慘烈模樣,整個人都僵住了,跟丟了魂似的木偶人一般,機械地朝著帳篷里走去。
狹窄的方寸空間裡連個草蓆臥榻都沒有,只在地上鋪了一層乾淨的稻草,韓瞻鼎就躺在稻草上。
他鳳目緊閉,面色青黑,染著血的甲冑還沒幹透,血腥味刺激得林歲晚鼻子發酸,眼淚止不住地大顆大顆往下掉,晶瑩剔透地落在了草叢上。
林歲晚活了兩輩子,真正在乎的人其實不多。
到了此時此刻,她才終於意識到,若是將她在乎的人,按照親近和依賴的程度排個序的話,林曄亭和韓瞻鼎差不多能並列排在第一。
韓瞻鼎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要的?
林歲晚仔細回想著過往,突然發現他變得這般重要似乎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在她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數年時光里,有超過一多半的時間,竟然都有韓瞻鼎陪在她身邊!
毫無原則的寵溺,事無巨細的關心,潛移默化的引導……
過往的點點滴滴在眼前浮現,林歲晚終於認清,原來韓瞻鼎對於她來說是那麼的特別,特別到她生活中但凡有一丁點的歡喜和煩惱,第一個想要分享的人,竟然也是他。
可那個願意聽自己絮絮叨叨的人卻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裡。
林歲晚心裡空落落地難受,那感覺就像是原本跟自己緊密相連的一部分突然被命運給剝離了一樣,不甘心,很不甘心,不甘心到恨不得立馬闖黃泉,踏地府也要將人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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