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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最北的臨川府高城縣官道上,除了林歲晚一行人外,還有不少打算逃難至北疆的災民。
林歲晚躲在車廂里,伸著脖子透過車窗縫隙偷偷往外打量。
只見塵土飛揚的官道兩旁再沒有了迎春花和茵陳苗,僅剩下被剝乾淨了樹皮的枯樹林,以及被挖乾淨了草根的荒蕪原野。
路上蹣跚前行的災民中幾乎沒有老幼,一個個都瘦骨嶙峋,面色青白,消沉死寂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林歲晚仔細觀察,發現他們眼裡大多都只剩麻木,可卻還有不少人正直勾勾地盯著林歲晚他們拉車的老馬目露凶光。
林歲晚被那明晃晃的貪婪與狠毒嚇得心尖兒發顫。
她「嗖」地一下收回了目光,飛快地挪到同樣躲在車廂里的林歲曉身邊,顫著嗓子道:「大、大哥,你說人若是餓狠了,會發瘋麼?」
小餓死鬼並沒有多少經驗,她上輩子在餓瘋之前,其實已經低血糖昏迷過去了。
林歲曉同樣沒有經驗,只攬著同父異母的小妹妹寬慰道:「晚晚莫怕,祖父和二郎都在車廂外守著呢,再加上齊大人一隊官差,沒人敢起歹心的。」
林歲晚覺得這話十分沒有說服力。
若當真沒有人敢起歹心,那原主上輩子也就不會死得這麼慘了。
馬車外,林曄亭和林歲午手裡分別握著一根削尖了一頭的丈長木棍,氣勢全開地分別護衛在前後兩輛馬車旁邊。
齊萬山看著慢慢靠近的災民,肅著臉抬手一揮……
十來名穿著烏青色魚鱗甲的官差「嘩啦」一聲,齊刷刷地拔出了佩刀。
那銳利的寒光瞬間震懾住眾人,原本慢慢靠近的災民,又慢慢被嚇得退了回去。
……
高城縣縣城位於雲霄山脈東南處,原本是與雲霄徑道相連的雄偉關隘,隸屬於北疆治下。
孝宗登基後,硬生生將其從北疆劃分了出來,單獨歸屬於幽州管轄。
高城縣縣城三面環山,城牆高大堅固,城門厚重,氣勢磅礴。
其始建於太//祖//末年,目的是為抗擊與防備北狄韃虜,如今卻成了扼制北疆的咽喉要道,勉強也還算是兵家必爭之地,只是卻依然掩蓋不了其偏僻窮困的事實。
高城縣縣令崔鵬如今已有五十三歲,在此處呆了將近二十年都未曾挪過窩。
他心裡倒也沒什麼不滿與不平,畢竟自己本就只是舉人出身,能從高城縣主簿一路做到高城縣縣令,一來是因為崔氏乃當地大族,二來也不過是因為機緣巧合罷了。
妻兒親族都在城內,對於高城縣的安危,崔鵬比誰都要看重!
崔鵬立在城牆上,看著城外哀嚎/呻/吟/的災民,心裡忍不住直打哆嗦,看著信得過的同僚無奈苦笑道:「季文,老夫這般見死不救,等百年後去了地府,怕是要遭報應,入不得輪迴道了。」
高城縣守備齊勇,字季文,比崔鵬要年輕十歲左右。
他聞言卻撇了撇嘴,挑著眉直言道:「縣尊就莫要往自個身上貼金了,臨川、璋德二府兩年大旱,官員賑災不利,最該被問責的是二府府尊,再往上是幽州布政使,最後便是新帝也該下罪己詔,且還輪不上您來頂鍋呢。」
崔鵬被他懟得哭笑不得,只好脾氣道:「罷了,罷了,季文這逾越之語在我面前說說就是,可千萬不能叫外人聽了去,……哎,造孽,天不佑人,可老夫卻實在不忍眼睜睜看著災民餓死,總要想個法子才是。」
齊勇思索片刻後,試探道:「高城土地稀少貧瘠,縣衙糧倉里儲糧並不多,便是大人您私自開倉施粥賑濟,怕是也堅持不到半月,不如……,開城門,直接放了這些災民去北疆?」
崔鵬卻被這話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萬萬不可,此事萬萬不可!先不說燕王是否願意接納災民,便是朝廷事後追究起來,怕是也不會輕饒了老夫去!季文難道忘記當年雍州嘉順、平陽二縣縣令的下場了。」
如今藩王與朝廷之間的博弈差不多已擺在了明面上。
孝宗在位時期,嘉禾、平陽二縣縣令就曾因管轄縣內之人丁大量流入梁王封地而被問責,最後冤死牢中!
崔鵬膽小,並不敢以身試險。
劉勇見此,也再無法子可想。
兩人看著城外的災民,一時間愁得頭髮都快全白了。
林歲晚他們趕到高城縣縣城外的時候,城門外十里闊野處,已經聚集了許多災民,密密麻麻瞧著就跟攻城的大軍似的。
齊萬山領頭遠遠瞧見後,並不敢靠近,下馬湊到林曄亭旁邊,擔憂道:「老將軍,眼前這情形,下官總覺得有些蹊蹺啊。」
北疆是個什麼地方?
不過是一塊時時面臨北狄侵擾,危險又偏僻的荒涼之地罷了。
普通百姓即便是逃荒,又有誰會想到逃去北疆!
林曄亭駐足瞭望,看著城樓下將近數萬之多的災民,沉思附和道:「確實蹊蹺,逃荒百姓自茂城南下被阻攔後,老夫便留意到有人在暗中煽動災民前往北疆,只是不知其企圖為何?」
齊萬山聞言神色變了變,訕訕試探道:「……北疆地廣,倒是一直都缺人丁,呵呵!」
林曄亭並未對齊萬山的猜測多做評判,只是看著高城縣城樓上的旌旗目露擔憂……,幕後之人的意圖,怕是並不在北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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