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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那名煽動百姓的惡賊被林曄亭只一擊就震碎了五臟六腑,如死魚打挺一般扭動幾下後,就徹底去見了閻王。
寒鐵長矛的鋒芒再無人敢嘗試。
林歲晚瞧見如潮水一般湧上矮坡的亂民,又如潮水一般呼嘯著退去。
矮坡上草木凋零,土地灰白,那如濃墨一般的血跡便顯得尤為刺目。
韓叔重背著林歲晚從枯樹上「哧溜」一聲滑了下去,步伐輕盈地湊了過去。
小三子和水生跪在黑炭頭旁邊哭得涕淚橫流,齊萬山只是目光沉沉地立在原地,握著腰刀的手卻在止不住地顫抖。
齊萬山乃武將世家出身,剛入禁衛軍便被選入了騎兵先鋒營,黑炭頭跟了他十幾年,一起出生入死過無數回,於齊萬山心裡,它與血脈相連的親人一樣重要。
白蹄烏戰馬雖比不得北疆汗血寶馬出名,卻也同樣生得鳳臆龍鬐!
可惜黑炭頭年歲已經不小,毛髮早就不如壯年時候順滑了。
這些年又跟著齊萬山經歷了不少戰陣,身上舊傷新傷總是不斷,憑白折損了幾分神駿。
十年前抗擊北狄賊寇時,黑炭頭沖得太猛,左側肩胛骨撞在北狄戰車上,被車轅上的刀片削下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皮,到如今都沒長好,黑亮的毛就這麼禿了一塊。
五年前去雁盪山剿匪的時候,黑炭頭的尾巴尖兒叫那賊匪頭子砍掉了一截,它為此失落得連著好幾個月都不肯再往其它小母馬跟前湊,當真是要面子得很!
驍勇的戰馬並未亡於戰場,卻憋憋屈屈地死在了災民手裡。
齊萬山看著黑炭頭身下那侵染了血的大片土地,只恨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矮坡荊棘叢里,一個瘦得頭大身子小的少年像耗子一樣竄了出來,挖了一大坨被鮮血浸濕的泥土後,不等齊萬山等人反應過來,便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齊萬山提著刀要去追,卻被林曄亭伸手攔住了。
離著矮坡不遠的一處叢林邊上,一群老幼婦孺紛紛冒頭。
若是災民也要分個三六九等的話,那這群餓得已經站立不穩的老幼婦孺,估計就是排在最末等的可憐人。
在別人趁火打劫的時候,他們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那耗子似的少年將大部份泥土都分給了那群老幼婦孺後,只將剩下的一點狼吞虎噎地塞進了嘴裡。
他面上露出幾分滿足之色,視死如歸一般蹣跚朝著齊萬山走來,目光明亮道:「它已經死了,你把馬肉捨出來救人,我願意給它抵命!」
這少年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面上漆黑看不清容貌,身量高挑,瘦得跟火柴人一樣。
衣衫破舊髒污不堪,卻隱隱能瞧得出是上好的細棉布料子。
齊萬山聞言只冷笑了一聲,狠厲道:「你抵不了它的命,誰都抵不了!」
齊萬山提著腰刀走到黑炭頭身邊,伸手在老夥計的肩上拍了拍後,親自剝開了黑炭頭的皮,將血淋淋的肉一刀刀從馬骨上剔了下來。
齊萬山找了一大塊馬車板子,將黑炭頭的骨架、皮囊、以及完整的頭顱依次擺放上去,扭頭道:「疤子,你帶著鬍子他們將黑炭頭的肉舍給該舍的災民。」
齊萬山和小三子抬起車板子,扯了扯嘴角道:「老將軍見識廣博,可否請您幫忙尋個風水好些的地頭,我將我這老夥計安葬在此處。」
林曄亭點頭答應,收起長矛後,帶著林歲曉和背著林歲晚的韓叔重跟在齊萬山後面。
秦雍從懷裡掏出一個木頭哨子,朝著山林方向三長兩短地吹了幾聲。
不一會兒後,一棕一棗紅的兩匹老馬就從林子裡鑽了出來。
秦雍將未被損毀的馬車套在了棗紅老馬的身上後,駕著車,趕著馬,也跟著一起離開了矮坡。
……
林曄亭為黑炭頭選的埋骨之地就在之前取水的葫蘆嘴,再往東南方向不到一里遠的山谷里。
比起別處的衰敗蕭索,山谷里顯然要更有生機一些。
清風徜徉,山嵐繚繞,翠綠的嫩芽在已經冒出了頭,林歲晚還看見了久違的迎春花和茵陳苗!
齊萬山選了一處背山朝陽的平坦地方,帶著小三子他們埋頭一聲不吭挖著土,以此來宣洩著心中的憤懣恨意與愧疚不甘。
林歲晚讓韓叔重將自己放了下來。
她爬到馬車上取了個之前用來裝土豆白菜的竹籃子,央求著林歲午陪她一起去挖茵陳苗。
林歲午此時已經知曉了前因後果,心裡很是愧疚難安,也很難面對黑炭頭的屍骨,更難面對自己的父母!
他接過妹妹手裡的竹籃子,牽著妹妹去了山谷深處。
姜五郎之前看見外甥背著奶娃娃的時候,驚訝得眼珠子都險些掉出來。
此時見那鱉犢子玩意兒又巴巴地跟著那奶娃娃一起去采野菜,更是忍不住想要揶揄幾句。
可瞧著眼前這氣氛有些沉重,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夜色將將降臨時,林歲晚兄妹和韓叔重一起,提著半籃子茵陳苗回來了。
齊萬山擔心黑炭頭的屍骨會被山里野獸翻出來,便帶著小三子他們挖了足足有兩尺多深的坑,將黑炭頭的屍骨埋進去後,還去葫蘆嘴那邊的河道里撿了不少的碎石,壘了一個矮矮的四方形石碓。
林歲晚在枉死城內見識過各種慘死的冤鬼,可此時心裡卻依然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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