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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六冷笑:「奇怪就奇怪在這裡,嚴公公什麼都沒有帶,大軍一下子人心惶惶起來。
監軍真正監查的,是將帥。
而大軍真正的將帥就兩人:一個漢王,一個鄭玉。
皇帝肯定不會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手,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鄭老將軍。
就在所有人以為鄭老將軍要被換掉的時候,偏偏主帥帳中傳出消息——
皇帝的確是不放心戰事,不放心漢王,才派了監軍來。
但是殺雞豈用牛刀?
嚴如賢可是皇帝跟前第一得意人兒。
鄭家軍冷眼旁觀嚴如海的一舉一動,見他對老將軍十分的客氣,傍晚的時候,兩人還常常在夕陽下散步。
大傢伙的心這才稍稍安穩下來。
晏三合:「第二個不對勁呢?」
步六深吸一口氣:「就是老將軍。」
嚴如賢來了以後,老將軍雖然還和往常一樣巡視各個軍營,臉上卻只有威嚴,不見了笑。
他突然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將軍大人,和所有人都保持著森嚴的上級下級的關係。
當時大傢伙以為老將軍是故意做給嚴如賢看的,所以沒往心裡去,更沒往深里想。
真正讓步六察覺到一絲奇怪,是那回他帶人勘察敵情回來,發現老將軍在營帳外約十五里的小溪邊,牽著馬踱步。
身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陶家三兄弟呢?
萬一有敵軍來襲呢?
步六趕緊命手下先回營,自己則朝老將軍疾馳而去。
將軍抬頭見是他,繃起臉:「你來做什麼?」
步六翻身下馬,「來陪您走一走,您這一個人怪危險的。」
「就在自家的營帳外,哪來的危險,回去歇著吧。」
「您有心事?」
「你小子什麼眼神?」
「別管我什麼眼神,反正您就是有心事。」
步六這條命都是將軍給的,平常對將軍的一言一行極為關注,將軍有心事的時候,兩條眉毛擠成一條。
「能說就說說唄,說不定我還能給您出出主意。」
老將軍冷冷掃他一眼,不說話。
步六小心翼翼試探:「可是那姓嚴的欺負你了?」
「他欺負我什麼?」
老將軍沖他點點:「在愁怎麼安置你們這些個混蛋!」
步六一聽這話,也不由的傷感起來。
老將軍這一仗打完,肯定是要退了,五個兒子中,沒有一個兒子能接他衣缽。
那就意味著這一仗打完,鄭家軍就不存在了。
他們這些人要被分散到別的軍營里去,雖然也是練兵打仗,但終歸是不一樣的。
沒魂了。
是的,鄭家軍的魂,就是鄭老將軍。
老將軍用幾十年的時間,才把他們這些人擰在一起,打造出一支紀律嚴明,戰鬥力強的鄭家軍。
他一離開,就什麼都散了。
一想到散,步六氣都短了幾分,「將軍,我捨不得。」
「捨不得,也得捨得,六子啊,這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爹娘也好,夫妻也好,兒孫也好……到頭來都會離你而去,天大地大,最後只剩下你一個人。」
將軍的聲音低沉渾厚,步六卻聽得雲裡霧裡。
好好的,說這些話做什麼?
他扭過頭,驚一跳。
第840章 戰死
步六扭過頭,驚一跳。
不知何時,將軍下巴上的鬍鬚都變成了白須,沒有一根是黑色的,而連著鬍鬚的那層薄薄的皮,也耷拉下來。
再往上看,頭髮也全白了,眼神不再炯炯有光,倒像是一支快燒到了盡頭,已經燒變了形的蠟燭。
樣子渙散了,神也渙散了。
說不出的蒼老。
可怎麼會呢?
一個月前,將軍還光著膀子,和他們在訓練場上近身搏鬥。
一個士兵被他撂倒,他昂起頭高喊:「再上來個臭小子,手腳軟了吧唧的不要,要壯實一點的。」
「將軍。」
他怒氣倏的湧上來,「可是那閹人暗地裡,給你氣受了?」
將軍眼一瞪:「他敢!」
不是閹人,那就是漢王。
步六自以為是的在心裡把漢王編派上了。
這種龍子龍孫都是花架子,懂個狗屁打仗,淨給將軍添亂。
還主帥呢,當誰眼睛瞎嗎?
這位漢王是想在北地的戰場上鍍層金,好回去和太子搶皇位啊。
「將軍,當初您就不該接這個燙手山芋,就算接,也該您是主帥,說一不二。」
老將軍看了眼步六。
「六子啊,人這一輩子不可能每一步都走對,事到如今,我不想回頭看,也沒什麼可後悔,都是命中注定。」
他雙目低垂,大掌拍拍愛馬,沉沉道:「聚散不由人,生死不由人,各安天命吧。」
這話聽得步六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是啊,將軍一退,他們只能各奔東西,只能各安天命。
「晏姑娘,這幾句話我如今反覆琢磨,反覆體會,才覺得將軍是話裡有話,可惜,我當時蠢的跟什麼似的,根本悟不到。」
「的確是話裡有話。」
借著步六的話引子,說出鄭玉自己心裡的感嘆,平靜的神色下面,是誰也不知道的巨大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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