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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睫毛被血凝固住,睜不開,隱隱綽綽看到個輪廓,好像是個當官的,個子還挺高。
「我有個兒子,他打小身子就不好,我想替他找個貼身小廝,護他左右,你要願意,我就把你弄出去。」
還有這樣的好事?
朱青奮力睜開眼睛。
的確是個當官的,一雙眼睛很冷,帶著幾分寒光。
「當然,我也有個條件,你得護我兒子一輩子,替他賣一輩子的命。」
後來他才知道,那日劉家的賓客中有一個京城來的官兒,正是謝道之。
謝道之之所以看中他,是因為他劫持劉少爺時,眼裡露出破釜沉舟的凶光。
他說,一個孩子能露出這樣的眼神,這孩子一定能忍,也一定比誰都狠,這樣的人才能護著他的三兒。
就這樣,他簽了死契,被抬進謝家養傷。
不僅左小腿的骨頭斷了,肋骨也斷了三根,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郎中來替他治傷的時候,直搖頭感嘆。
「傷成這樣,怎麼還能活下來的。」
他住的地方在謝府西北角,因為傷太重,暫時一個人住一間,一日三餐都有丫鬟送到床前。
在床上養了一個月,他才能拄著拐杖下地走路。
腳踩在地上的瞬間,朱青才真實的感受到,這不是做夢,他是真的遇上了貴人。
爹說得對,苦都吃盡了,剩下的就是甜。
那麼他下面要做的,就是快點養好傷,早日在新主子跟前站穩腳跟。
這時,謝總管走進院子,通知他再養半個月的傷,就搬去莊上,還說師傅已經請好了。
半個月如期而至,他被送到莊上,開始跟師傅練武。
一同練武的有七八個孩子。
他不是最有天分,卻是最努力的一個,早晨比別人早起,晚上別人睡了,他再偷偷爬起來練。
就像在雜耍班,能轉動大缸的有好幾個人,但真正夠資格上場表演的,只有一個。
那麼……
能真正站在新主子身邊的,也只有一個。
他必須做那一個。
那日清早,他和往常一樣早起練功。
晨霧裡,他看到一個人影,小小的,坐在竹椅上,一隻手裡捧著一個小紙包,一隻手抓著小紙包里的東西,往外一揚。
樹上的麻雀紛紛落下,啄著地上的吃食。
這是誰家的孩子?
一大早的就這裡餵鳥?
閒的?
他走近,是個小女孩,七八歲的樣子,眼睛漂亮極了,垂眸的時候一臉的溫婉可人。
「這是核桃酥的碎屑,我昨兒偷偷藏下來的,好吃吧,香吧。」
朱青驚得呼吸都停住了。
他跟著雜耍班,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卻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
那聲音要怎麼形容呢?
他形容不出來,應該是比百靈鳥兒還要好聽一百倍。
「大小姐,大小姐!」
薄霧中,有婦人跑過來,替小女孩披上斗篷,「太太醒了,在找小姐呢,咱們走吧。」
「媽媽不急,你先幫我數數,地上一共有多少只鳥。」
「好多呢,哪數得清。」
「長得好看嗎?」
「灰不溜秋,不怎麼好看,沒有小姐養的那隻綠頭鸚鵡好看。」
婦人摸摸小女孩的手,「冰涼的,快,咱們回去吧,別讓太太等。」
小女孩抓著婦人起身,剛走兩步,她突然向他藏身的地方看過來。
「媽媽,那邊好像有人。」
他嚇得頭一縮。
婦人看過來,「大小姐啊,哪有人?」
「就是有人。」
小女孩一跺腳,「我眼睛看不見,耳朵好著呢,我聽到的。」
「瞧老奴這眼睛,還真有,是個莊上的僕婦,準備掃地呢。」
「我就說我不會聽錯的。」
「是,是。」
婦人扶著小女孩離開。
腳步聲遠去,朱青從牆角走出來,長那麼好看的一雙眼睛,怎麼會看不見呢?
……
翌日天不亮,那小女孩又在,一個人坐在竹椅上,孤零零的樣子。
「昨天是你吧?」
她突然又向他看過來,「你身上有膏藥味兒,我能聞到。」
朱青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閉嘴。
「你叫什麼?」
「……」
「多大了?」
「……」
「丫頭還是小子?」
「……」
「你不說話,是不是嫌棄我是個瞎子啊?」
「……」
「我以前也不瞎的,什麼都看得見……」
她說著說著,眼淚嘩嘩的往下流,「可我現在看不見了,以後也看不見了……哇……」
他一下子慌了,撒腿就跑。
跑出很遠,又有點擔心,折回去再看,只有空著的一張竹椅,還有幾隻貪嘴的麻雀。
幾天後,他才從別人嘴裡知道,謝府嫡出的大小姐跟著太太來莊上養病了。
大小姐有個好聽的名字,叫謝文姝。
文姝這兩個字,是才女的意思,只可惜謝大小姐眼睛突然瞎了,做不成才女。
但怕什麼呢?
她有個做官的爹,有個寵她的娘,不像他孤苦伶仃的,什麼親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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