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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三合:「你在水月庵放了人?是像你一樣的暗棋?」
陸時搖了搖頭,「孩子,人老了是有預感的。」
那天夜裡,他像往常一樣入睡,卻怎麼樣也睡不著。
很多過往的回憶一點一點浮進腦海,既像是在做夢,又像這一生重走了一遍。
半夢半醒間,忽然他整個人往下猛烈一墜,然後心口就慌起來。
他爬起來給自己倒了一盅茶,好好的茶盅「叭」的一聲裂開了。
那一瞬間,他知道,她走了。
沒有一點點難過,只是替她開心,開心她此生終於得到解脫。
翌日,阿大像平常一樣進來,替他熏艾,他亦像平常一樣,到院子裡練了一會功。
用罷早飯,他對阿大說:「阿大,咱們要開始了。」
阿大愣了很久,然後點頭道:「老爺說開始,那便開始吧。」
「我不會在水月庵放暗棋的。」
陸時看著晏三合,笑了。
「放了暗棋,她的一舉一動,一喜一怒會讓我變得焦躁脆弱,我不會允許自己變成這樣的人。」
晏三合一眨不眨地回看著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他是傷心人,亦是拿刀人。
手中的刀替別人殺人,也圖謀著自己的圖謀,十八年的蟄伏等待,只為最後拔刀的一刻。
第402章 不悔
片刻的離神後,晏三合又拉回了思緒。
「大人以嚴如賢淫亂後宮為理由,拉開了這最後一幕?」
陸時的嘴角彎起來。
「沒有這個噱頭,怎麼會引得他的憤怒,沒有他的憤怒,誰又敢徹查嚴氏一黨,很多事情都要一個引線。」
晏三合不由暗中叫了一聲好。
這世上的男人,不管是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都怕自己的腦袋上有頂綠帽子。
這一招,叫先聲奪人。
「接著,大人先拋出嚴如賢貪腐,而且證據確鑿。」
陸時:「嚴賊貪腐,其實無需證據,抄一抄他的家,就什麼都知道了。」
晏三合:「然後,大人拋出嚴如賢與李興春闈舞弊,將事情再一步鬧大。」
陸時:「這也是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所不同的是,當年他們是設局誣陷我先生,今日卻是證據確鑿。」
晏三合:「接著,老大人煽動書生鬧事,目的是為逼死嚴如賢。」
陸時冷笑:「以他的罪名,五馬分屍都不為過,一個自盡,算是便宜他了。」
晏三合:「暴屍呢,又是為何?」
陸時再度冷笑,「他將唐府據為己有,這一個理由夠不夠?」
晏三合想著那一座廢棄的戲台,心口一激:「足夠。」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林壁之所以做暗棋,是因為她有個妹子在他手裡,這一仇,為林壁而報。」
原來如此。
晏三合恍然大悟。
話到這裡,晏三合幾乎已經將唐岐令的案子,還原了七七八八。
林壁偷出唐岐令的手稿,交給嚴如賢的人,嚴如賢夥同李興,把手稿泄漏給考生。
手稿是物證,考生是人證,字跡是鐵證,唐岐令就是長十張嘴,也難替自己辯解。
晏三合:「嚴如賢一死,禁軍在他房裡查出他私扣下的奏章,引出江南稅銀一案,大人是如何知道,嚴如賢的房裡,有扣下的奏章。」
陸時:「我只當他都燒了,沒想到他還留著。」
「依我看,他單單留著這幾本,是想拿捏李興父子三人。」
謝知非插話,「有時候,做主人的也得防著狗急跳牆。」
陸時看了謝知非一眼,繼而看向無邊的夜色,淡淡道:
「我無需想那麼多,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把它想成因果報應也不錯。」
謝知非不知道怎麼接話,拿目光瞄了晏三合一眼,晏三合又分析道:
「春闈關於天下學子,稅銀關於江山社稷,這兩件都是天大的事,大人由此逼皇帝下罪己詔。」
陸時:「半個字不錯。」
晏三合:「大人還藏著後招嗎?」
「孩子。」
陸時:「你太看得起我了,能逼他下罪己詔,已是我謀算的全部,如此一來,我也算卸下身上的重擔,可以閉眼了。」
他聲音帶著一種心如死灰般的平靜,晏三合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吳書年。
「其實那些證據,你早就預備下了,遲遲不動,就是想等她離開。」
陸時淡淡嗯了一聲。
「有些事情是不能冒險的,水月庵不過是個僻靜的尼姑庵,其實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
晏三合心頭一顫,難過地問道:「你比她大整整十歲,哪來的信心能等到她先離開,萬一是你先離開呢,又該怎麼辦?」
陸時無聲打量晏三合。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見她時,她打扮成藥童,眼神犀利不服輸,話里話外都是逼迫。
這會卻無端的對他露出些同情,謝三爺說得沒有錯,還是心太軟啊!
「孩子,人活的是一口氣。」
他面色沉靜,「我只要想一想,她沒有死,我怎麼敢死在她前面,這口氣就源源不斷的來了。」
晏三合沒由來的問,「那現在呢,這口氣還在嗎?」
陸時笑笑:「我總不能讓她在奈何橋邊等我太久,她這一生,總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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