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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陵川痛苦的點點頭。
「明明是大太太做的,她卻誣陷說是三太太。」
晏三合:「我當時說,老太太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家和萬事興,一個是她要恩威並施,立她做婆婆的規矩,其實我說錯了。」
「那是什麼原因?」裴笑忍不住插話。
「大太太是張家挑中的,她想家和萬事興,請問裴大人,這個家是誰當的?」
裴笑看著地上的季陵川,「原來她是不想讓舅舅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晏三合:「還有,她也不是想要什麼恩威並施,反過來,她想討好大太太。」
裴笑納悶,「為什麼?」
「因為……」
晏三合聲音突然輕的像夜風。
「因為她想通過大太太的嘴,多知道一些兒子的事情。
季大老爺今天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冷不冷,有沒有添衣,衙門裡順不順,有沒有糟心事……
這些平常的、無趣的生活片刻,通過大太太的嘴講給老太太聽,對大太太來說,這是她和丈夫之間的點點滴滴。
但對老太太來說,這是他們母子之間的點點滴滴。」
「我外祖母她……」
裴笑一下子哽咽住了。
「人這輩子對第一次最難忘。」
晏三合的側臉陷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
「第一次怦然心動,第一次踏進季府的朱門,第一次與男人水乳/交融,第一次有了身孕……」
那時的胡三妹又如何知道,她和這孩子只有十個月的母子情分。
她應該是懷著滿心的期待和喜悅,盼著這個孩子呱呱落地。
聽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聲哭聲,感覺他的第一次吮吸,看他長出第一顆乳牙,聽他第一次叫自己母親……
諷刺的是,除了那聲哭聲外,她什麼都落空了。
那個名叫陵川的季府大爺,成了她今生今世只敢在夢裡抱住的妄念。
「陳媽說過,老太太生前常說一句話,人啊一定要多看,多聽,少說話。話一多,不僅顯得蠢,心事也都被人瞧去了。」
晏三合輕輕搖了下頭。
「瞧瞧,老太太活得多有自知之明,她給自己的定位就是一個旁觀者,旁觀兒女們的生活,他們好,她安心;他們不好,她揪心。
正因為如此,她才暗中撮合貼身丫鬟和季府三老爺的床事。」
在老太太的認知中,只有生下兒子,寧氏才有底氣活在季家;
也只有生下兒子,季府三老爺才算有了後,在族裡才能站穩腳跟。
她不敢明著做,只能用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法子。她什麼都算好了,唯獨沒有算準三太太的性子。
三太太十里紅妝嫁到季家,娘家金山銀山花不完,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季陵川……」
晏三合話峰又一轉,眼神陡然鋒利。
「你母親十六歲孤身一人進京,赤條條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她年輕健康的身子,還有一個能生兒子的肚皮。
她是個漁家女,沒有娘家可以依靠,沒有父母兄弟可以幫襯,你知道她為了上位,忍到什麼程度嗎?」
季陵川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陳媽說,你祖母拉不出屎,她用手一點一點替她摳。
你看到的,是你母親蹲在地上給你嫡母洗腳,你看不到的,或許她做得更卑微。
你嫌棄她的出生,嫌棄她唯唯諾諾……」
晏三合垂著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開始一根根的突起。
「你以為,她坐上季家女主人的位置,光靠你嫡母的恩賜嗎?
你靠著張家升官發財,她從頭到尾,靠的都是她自己。
你他娘的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她?
有什麼資格嫌棄?
季陵川,你憑什麼?」
第172章 窺破
季陵川整個身子都在打顫,仿佛有人拿著一把斧頭,將他那顆頑固不化了五十年的腦袋,硬生生劈開了。
一半是後悔,一半是痛苦。
「你們兄弟二人有沒有想過,她有沒有選擇?進季家有沒有選擇?把你讓出去,她有沒有選擇?」
晏三合眼底紅成一片。
「是誰逼得她要算計主母的位置?是誰逼得她對寧氏那樣?是誰逼得她要對你父親的小妾動手?又是誰……
把她從一個單純的、毫無心機的漁家女,變成了那樣的人?」
你們一個個的,都他媽的憑什麼?
晏三合的憤怒在心底咆哮!
一隻大手落在晏三合的頭上。
她猛地轉過身。
謝知非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快,一瞬間眼裡的溫柔來不及藏,只能咳嗽一聲做掩飾。
「不要太激動,怒極傷身。」
說罷,他退到門邊,懶洋洋的倚著,臉上看著雲淡風輕,心裡卻砰砰直跳。
奇怪,我怎麼摸她腦袋上癮了?
晏三合從滿臉驚駭,到平靜,只用了短短須臾的時間。
而此刻的季陵川,已經像只死狗一樣,癱坐在地上,默默流眼淚。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晏三合冷笑,「季陵川,真正的傷心處遠沒有到來,先收收你的眼淚吧!」
季陵川聲音嘶啞的喊道:「晏姑娘,求你給我一個痛快,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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