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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遠去。
一個黑影從暗處走出來,正是謝知非。
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晏三合的態度,還衝著唐見溪笑道:
「這脾氣,和我初見她時一模一樣,一點都不想給別人惹麻煩。」
……
晏三合是在睡夢中驚醒的,醒來,發現床榻邊趴著一個人。
她「啊」的一聲,坐起來。
那人也被驚醒,抬起頭。
四目相對。
「謝知非,你怎麼會在這裡?」
謝知非看著她,「嗯」一聲,揉了揉眼睛,「來給你負荊請罪,李不言傷了。」
「傷在哪裡?有沒有事?現在怎麼樣?」
哪裡還顧得上質問他闖她房間的事。
「往裡面去點。」
謝知非頂著一張消瘦枯槁的臉:「兩天兩夜沒睡覺了,拼死趕過來的。」
說罷,也不等晏三合動,自顧自往床邊一躺。
晏三合舌尖刮著腮幫子,磨磨後槽牙,身子往床里挪了挪。
忍下了。
謝知非漆黑的目光在晏三合臉上打了幾個圈,慢慢說起那天的事。
晏三合靠在床里,抱著腿聽著。
不知道為什麼,除了李不言受傷,讓她揪心外,謝知非說的什麼老皇帝駕崩,棺材異響的事,都讓她覺得不耐煩。
棺材裂了才好呢!
她並不大度,有些話是為了解開烏鴉的心魔,不得不說。
特別是入了夢,嘗到了至親人的溫暖,她忽然發現,人與人之間光有那麼一瞬間是不夠的。
她多想承歡膝下,多想長長久久,多想認認真真叫他們一聲爹爹和母親。
這幾日她沒有下山,執意住在這個院子裡,就是等著、盼著他們會不會心軟,再來見她一面。
可惜,沒有!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
謝知非伸出手,握住她的,然後一根一根手指的伸進去,十指交扣。
「至於我惦記你的部分,等我睡醒了再說。」
他慢慢闔上眼睛,聲音縹緲。
「其實不用我說,你看看我的嘴角,就知道了。晏三合,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
話落,打出一串細小的鼾聲,配著他那張滿是胡茬的臉,是真的累到了極致。
晏三合沉默片刻,想抽出手,發現根本抽不出來。
拽得死緊。
她看了看天色,嘴唇也動了動,甚至腳都預備好踢過去,終歸是不忍心,伸出另一隻手,替他輕輕蓋上了被子。
……
晏三合原本第二日就打算下山的計劃,因為謝知非擱淺了。
他理由很充分——再這麼奔波下去,你就等著守寡吧。
晏三合被他的無賴樣氣笑。
怎麼?
她就沒有人要了?
就一定要嫁他?
再加上陶巧兒和唐明月也一個勁兒的留,晏三合看在謝知非嘴角一溜水泡的份上,妥協了。
這一妥協,姓謝的便開始得寸進尺。
上午拉著她去爬山,採桑葚。
采了也不吃,搗成汁,騙單二一說是酸梅湯。
單二一一口喝下去,嘴唇舌頭都變了顏色,親他寶貝兒子的時候,兒子嚇得哇哇大哭。
下午又拽著她去溪邊釣魚、摸蝦。
摸了一手的泥,往她臉上一抹,在她動怒前,又討好又求饒,氣得晏三合撩起袖子,抄起溪里的泥,也往他臉上抹。
抹完,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面前的人,一起笑出聲。
用罷飯,就在庭院裡擺一張八仙桌,把唐明月夫婦叫上,四人打葉子牌。
他牌技好,一人通殺四方。
唐明月夫婦輸得都要哭了,磨後槽牙的聲音三里外都能聽見。
就他聽不見。
一邊嘲笑他們人笨牌技爛,一邊把銀子往晏三合手裡塞,「替我收好了,將來是我的老婆本。」
單二一想找回場子,故意懟他:「娶誰啊?」
他鼻孔哼出一道冷氣,眼睛往晏三合那邊一瞄。
「要你管,準備好份子錢就行了,低於三千兩,你就自己找塊布,把腦袋遮起來。」
單二一氣得哇哇直叫,「怎麼還有明搶的?」
「明搶算什麼?」
他笑得一臉壞,「來,下一局加碼,十兩銀子一局。」
嚇得單二一把手裡的葉子牌一甩,拉著唐明月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
「土匪,土匪上山啦。」
晏三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就看不慣他那得瑟樣。」
謝知非翹起二郎腿,一副懶骨頭的樣子:「不就生了個兒子嗎?有本事生個女兒我瞧瞧。」
說著,他看晏三合一眼,穩穩的把熱茶遞過去。
「回去我就向老祖宗坦白,讓她作主替咱們籌備婚事,然後找裴叔要個生龍鳳胎的秘方,一胎得兩,看我不氣死他。」
「噗哧!」
晏三合一口熱茶噴出來,眼珠子瞪大了,心說,他沒被你氣死,我先被你嚇死。
「晏三合,你這是什麼態度?」
謝知非聲音柔軟,還帶著點鼻音,「你都讓我睡你床了,你得對我負責一輩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燈籠晃了晃,他黑眸里的溫柔也跟著晃了晃。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晏三合心口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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