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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為她蓋的,每一塊木頭我都扛過。」
他竟然為她蓋了一幢戲樓?
晏三合驚心。
「我是個一無是處的窮書生,配不上她,她不嫌棄,先生也不嫌棄。」
陸時頓了頓:「先生說那個戲樓就算是聘禮了。」
晏三合與謝知非對視一眼,由此看來他們並非私定終身,唐岐令是點頭同意的。
「但她說還不夠,她說……」
陸時忽的又笑了,笑得眼角的皺紋堆成一團。
「成親前一天,我得扮上戲子的模樣,到戲樓上給她唱上一段,她的想法總是稀奇古怪,我拿她沒辦法。」
原來,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卻因為突然的變故沒有實現。
很多年後,她穿著他買的衣裳、鞋子、擦著他買的胭脂,悄然赴這個約定。
不想,因為慧如老尼的嫉妒,多年期盼落了空,以至於有了心魔。
而他則扮上戲子,給她唱了這一齣戲,從容赴這個約。
戲演完,她心愿已了,心魔解開,棺材合上,前因後果都說得通了。
晏三合的目光再度看向陸時。
戲子,是下九流;
而書生,是這世上最清高自傲的人。
但奇妙的很,此刻的陸時似乎就是從戲裡走出來的書生,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大人可以說說你和她之間的故事嗎?」
「我和她?」
陸時沉默良久,「沒什麼好說的。」
小裴爺急了,「怎麼沒什麼好說的呢?你們怎麼遇到的,怎麼開始的,又是怎麼……」
「裴公子。」
陸時出聲打斷:「有些故事何必人人皆知,她知道,我知道,就夠了。」
裴笑無助地看著晏三合:他說夠,怎麼辦?
晏三合默了默,「老大人,我們只想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人?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你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她脾氣不是很好,我性子不是很好,她見到我,脾氣就軟了,我見到她,性子就變好了。至於這些年,我們怎麼過來的……」
陸時頓了頓,「閒的時候就回憶一下,偶爾也會想一想她,就這麼一年一年的過來了。」
他的語氣很淡,淡到一絲喜怒哀樂也沒有,好像在說著一件頂頂稀疏平常的事情。
晏三合的心裡卻沉的要死,像被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頭。
八年教坊司,十八年水月庵,整整二十六年的歲月,怎麼可能一年一年的就這麼過來了?
多少個日日夜夜啊!
晏三合神色不變,「老大人不願意說你和她的事,那麼咱們就從唐家被抄開始。」
「也沒什麼可說的。」
陸時面無表情,「人證物證都有,是鐵案,翻不了。」
晏三合:「既然是鐵案,既然翻不了,那為什麼時隔這麼些年,大人還把劍指向嚴如賢,指向李興,指向龍椅上的那位?」
「嚴如賢貪贓枉法,夥同李興舞弊春闈,我身為御史難道不該彈劾嗎?」
陸時:「陛下縱容嚴黨,以至於嚴黨一派霍亂朝政,我身為御史難道不該進諫嗎?」
晏三合直勾勾地看著他。
「所以老大人的意思,他們與唐家的案子,統統無關,只是陸大人的職責所在?」
陸時斬釘截鐵:「是!」
晏三合輕輕笑了。
「老大人怎麼能把謊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呢?」
小裴爺:「如果我們不是參與其中,還真信了呢!」
謝知非:「老大人非要讓自己做惡人,做負心人,做無情無義的人嗎?」
陸時避開三人的目光,眉頭微微皺著。
晏三合起身,蹲在他面前,輕聲說:
「去見唐見溪的路上,他設了三條路,大路,小路,鬼路,每一條路都有那條路的結局。
褚言停走了一條大路,跟著前太子,把自己走成了刀下鬼。
唐見溪走了一條小路,活成了隱士,看似閒雲野鶴,其實每天都在煎熬中。
你呢,你選了哪條路?」
陸時的嘴唇忽然顫抖起來,抖得很厲害。
「她臨走前對我說:謝謝你,我走了。我以為這話,是對我說的,可後來一想不對,她為什麼要謝我,台上演戲給她看的,又不是我。」
晏三合抬眸,靜靜地看著他。
「她這話是對你說的,你聽不見,所以只能借我的口。」
陸時回看晏三合,他的眼神慢慢有了點變化,比之前更深,更沉。
「我想,你的苦衷,她是知道的,所以才會說這樣的話。老大人,你走了一條人不人,鬼不鬼的路啊。」
陸時的嘴唇動了動,好像要說什麼,可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我第一次見你,你讓陸大差一點掐死我,當時把我氣的,我在心裡罵你做個人吧,後來我才明白,你是在為我好,不想讓我牽扯進來。
我細想了想,你不想把我牽扯進來的原因,應該是唐家的案子。」
晏三合抓起陸時的右手,撫上掌心中一個又一個厚厚的老繭。
「你說唐家的案子人證物證都有,是鐵案,翻不了,其實不對,你翻得了,只是不能翻。」
陸時的眼睛驟然迸出厲光。
「所以,你用讓皇帝下罪己詔的方式,用這種不為人知的方式,在替唐家翻案,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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