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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巍和濮氏簡直挑花了眼。
可女兒卻這個也不同意,那個也不同意。
再仔細一問,她壓根不想嫁人。
姑娘家怎麼能不嫁人呢?
爹娘是養得起,可外頭要說閒話的,再說了,哥哥、嫂子也不答應啊!
於是,他和濮氏輪番上陣開導,哥哥嫂嫂也上前勸說。
這孩子前三天一聲不吭,任由你們說破了嘴皮子,說幹了唾沫。
第四天留下一張紙,跟著白振山跑了。
紙上寫著她這輩子不嫁人,只想把醫術學好了,將來做個郎中。
可從古至今,哪有女人拋頭露面做郎中的?
沈巍這時才後悔莫及。
自己和濮氏從小到大都由著她,其實是害了她。
第662章 女兒(二)
女兒是把自己打扮成小廝,藏在採藥隊裡偷偷跑的,等白振山發現的時候,隊伍已經往前走了五百里。
白振山哭笑不得,要把她送回去,她把刻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橫,淡淡咬出兩個字:
「送吧!」
白振山在給他的信中寫道——
「老爺啊,這孩子連死都不怕,不如就隨了她的心吧。」
這一隨,便是四年。
白振山每半個月送封信來,那丫頭四年時間只寫過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話——
爹,娘,女兒很好,勿念。
四年後,女兒回來,眼神都和從前不一樣了,說話、做事比從前沉穩百倍。
你在邊上急得跳腳,她最多掀開眼皮,淡淡看你一眼。
至於醫術?
僅僅一個鬼門十三針,便是連他都不能企及的。
鬼門十三針的關鍵,就在用針。
針深一寸,淺一寸;力道重一分,輕一分,效果都不一樣。
女兒沒有私藏,回來就把鬼門十三針教給了他。
可惜,他用針的手法比起女兒來,還是差了一點。
後來從白振山的嘴裡才知道,這四年,她已經不刻木頭了,開始用石頭刻印章,還印得有模有樣。
沈巍看著女兒那一手的老繭,不由唏噓感嘆:下針的雲淡風輕,背後都是水磨的功夫。
問起女兒這四年的經歷,她只說了四個字:拜師學藝。
別的,也一個字都不肯說。
還是白振山告訴他,女兒在山上學了兩年,還有兩年就跟著他天南海北的跑。
每到一處地方,她都會裝成病人,找當地的郎中看病。
要醫術普通的,她看過一次就走;
要醫術出眾的,她會連裝三次。
她最喜歡山間田頭的土郎中,說土郎中用的都是土辦法,看著不入流,卻最實用,一點花架子都沒有。
最後,白振山發出了和他一樣的感嘆——
「老爺啊,要是個男娃就好了,咱們沈家必是四九城裡的頭一份。」
「早知道,懷這孩子的時候就不該讓濮氏去什麼道觀,要生什么女兒啊。」
哪怕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些年,沈巍後悔的,還是這一件事。
堂屋裡,安靜下來。
謝知非和裴笑對視一眼,心裡同時湧上一個念頭:幸好李大俠不在,否則聽了這話,還不直接開懟。
兩人對視完,又去看晏三合,卻見她臉上很是平靜。
平靜嗎?
晏三合的憤怒都埋在了心裡。
在解季家心魔前,她讓季家找一個叫李不言的人,她沒有說這個李不言是男人,還是女人……
結果,他們就照著男人去找。
就像這世道沒有人相信李不言是個女人一樣,也沒有人相信替死人化念解魔的晏三合,也是個女人。
自然,這世道也容不下一個女人醫術出眾。
他們只會感嘆,為什麼不是個兒子?要是兒子就好了。
「她回來後呢?」
晏三合淡淡問:「又發生了什麼?」
「她回來後,機緣巧合下救了宮裡的貴人。」
沈巍緩緩道:「後來就被請到宮中做女醫,再後來就入了太子府。」
晏三合微不可察的搖搖頭。
講到關鍵的時候,這老頭兒就不開始說實話了。
「她救的什麼人?用的什麼法子救?」
沈巍臉色整個變了,「晏姑娘,要問得這麼仔細嗎?」
「不是我問,是那些冤魂問。」
「救的……救的是先太子的嫡子,用的是鬼門十三針。」
「奇怪啊。」
晏三合故意「嘖」一聲,「宮裡的人怎麼會知道老太醫的女兒,會用鬼門十三針?」
「我說的。」
沈巍頭低垂了下去:「是我說她會鬼門十三針的。」
「你為什麼要說?」晏三合突然問。
鬼門十三針是能救人,但弄不好,自己的性命都要搭進去。
沈杜若是沈家的獨女,沈巍再怎麼醫者仁心,也不可能讓女兒去冒險。
萬一救不回來,不僅沈杜若沒有性命,沈家也跟著倒霉。
更何況,裴寓說他和趙王交好。
「我……我不想讓她做郎中。」
他沈巍的女兒,沈家唯一的小姐,二十高齡不嫁人也就算了,再在外面拋頭露面,沈家的臉面還要不要?
親戚、朋友、同僚會怎麼議論?
「不對,老太醫你還是沒有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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