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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高大的漢子侷促地坐在婦產科門外, 周圍行走的鬼子兵讓他緊張又拘謹,如果可以,他真真不想來這裡。
可胡同的老郎中說他媳婦胎不太穩, 還是得去醫院用那個什麼儀器檢查一下才行,夫妻倆這才鼓起勇氣走進這所被鬼子兵占領整改的醫院。
很快,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從屋裡走出來,漢子趕忙走到媳婦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問:「怎麼樣?」
他一手托著女人的腰,一手拉著女人的手, 將她引到走廊邊邊,避開那些背著木倉的鬼子兵。
女人叫蓮蕊, 今年十九, 父親是六安鎮的一間糖果鋪的老闆, 丈夫鐵蛋原本是家裡的夥計, 後來由父親牽頭,入贅到她們家,一晃三年, 小夫妻倆生活十分恩愛。
去年鬼子攻打六安鎮, 蓮蕊的父親趕回家的途中被流彈打碎了腦袋, 就這麼沒了,鐵蛋找到人都時候,屍體已經破破爛爛,仔細檢查才發現,是被狗撕咬過的痕跡。
鐵蛋不敢告訴蓮蕊岳父遺體的慘狀, 跟鄰居幫岳父整理了遺容, 才讓蓮蕊見了遺體,後來城裡死人太多, 棺材鋪幾乎被搬空,鐵蛋硬生生搶了一副棺材,這才讓岳父體面點下葬。
蓮蕊家的糖果鋪關了小半年,後來蓮蕊發現自己懷孕了,為了以後的生計,這才跟鐵蛋將鋪子又支撐起來。
原本日子過得挺好,但是最近一個月蓮蕊胎不太穩,看了不少郎中都不見效,這才來了六安醫院。
蓮蕊臉色不太好,不知道是因為身體原因還是因為滿眼的鬼子兵,她扶著鐵蛋,小聲說:「大夫說孩子胎心不太穩,要照什麼片子,讓我出來等一會兒,她那邊準備好了,再來叫我。」
鐵蛋:「照片子?照相嗎?啥意思?」
蓮蕊:「說是那麼一照,就能看到肚子裡的孩子啥樣,我也不懂。我以前聽爹說,醫院有一種機器能照出人骨架,興許跟那個一樣呢。」
鐵蛋點點頭,以前六安醫院買了一台找人骨頭的儀器的事兒在鎮上傳得沸沸揚揚的,茶館裡說書的還管這叫照妖鏡,神乎地很。
倆人也不太懂,大夫讓等著就等著,途中蓮蕊有點胸悶,鐵蛋就帶她到門口透透氣。
醫院裡到處都在裝修,狹窄的門被砸開,到處都是搭建起來的高架子。
鐵蛋找了個離架子遠的地方,讓蓮蕊靠著自己省力點。
意外發生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離得那麼遠的架子是怎麼砸在蓮蕊的腦袋上的。
蓮蕊當場摔倒在地,頭破血流。
鐵蛋嚇懵了,死死拽著蓮蕊的衣服,被蓮蕊帶倒在地。
周圍尖叫聲四起,鐵蛋抱著蓮蕊慌張無助,看到白大褂的醫生過來時,哪兒還管是不是鬼子,哭求著醫生護士救救他老婆孩子。
鐵蛋被護士兵推開,蓮蕊被孤零零地扔在地上,幾個鬼子醫圍著她探查呼吸,翻開眼皮,草草檢查後用蹩腳的中文說:「孕婦死亡了,現在我們要救她肚子裡的孩子,你們地,這些人,讓開。」
周圍看病的人被鬼子兵粗魯地推開,鐵蛋被推到人群中,人瘋了一般往前沖:「怎麼死了?怎麼可能死了?我老婆只是被砸了頭,她還活著,她不可能死啊!」
這時一個年輕鬼子醫走過來,親和地問鐵蛋:「你,是她地丈夫?」
鐵蛋眼睛發直,懵逼又無助,看到醫生問話,連忙點頭,期冀地望著這個穿著鬼子軍裝的年輕醫生,他不認識這個醫生,但是只要是大夫,就有能力救人的。
迎著這雙充滿希冀的眼睛,鬼子醫惋惜地說:「很抱歉,你地夫人不幸去世,但是我們會救你地孩子。你節哀。」
鐵蛋懵了,呆呆地看著鬼子醫回到妻子面前,鬼子兵拿來隔簾將醫生和生死不知的蓮蕊圍了起來。
白布透出昏暈的陽光,將鬼子醫的影子印在發白的布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剪開蓮蕊的衣服,舉起了手術刀——這幫人,都沒有換個地方都打算。
有攝影師進去了,鐵蛋卻全沒看見,他死死盯著白布,腿都是軟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被突然的打擊狠狠砸懵。
他的視線從白布移動到下方的縫隙里,隱隱能看到妻子纖細的手指在髒污的軍靴之間時隱時現,鮮血流過指尖,然後,突然抖了一下。
鐵蛋瞪大眼睛,高呼起來:「我媳婦沒死,她手指動了,她沒死,她……嗚嗚嗚……」
鬼子兵捂住鐵蛋的嘴巴,死死將他控制起來,鐵蛋拼命地掙扎,眼睛死死盯著不時抖動的纖細手指,看著鮮血緩緩蔓延,攤開老大一片,骯髒的軍靴狠狠踩在蓮蕊的手指上,將所有的希望也狠狠踩進鮮血里。
「唔——」
鐵蛋哀嚎一聲,青筋暴露,最後脫力地軟了身子,兩個鬼子兵架著他,不讓他倒在地上,從後背看,仿佛是他們在扶著悲痛欲絕的男人。
不久,剛才的鬼子醫走出來,手裡抱著用蓮蕊衣服包裹著的赤紅嬰孩,孩子五官清晰,十根手指紅得透明,指甲都沒長齊全,在空氣中無力地顫抖著。
鬼子醫將嬰孩塞到鐵蛋的懷裡,一臉溫柔地說:「你地孩子,它還活著,不用太感謝我們,哈哈哈。」
鐵蛋抱著還沒發育完全的嬰孩,木愣愣的會不過神,耳邊聽到機器運轉的聲音,他條件反射地抬起頭看過去,正好被鬼子兵抓拍到這一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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