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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侍衛下馬也不是,上馬也不是,就那麼保持著不上不下的姿勢。
良久,他還是下來了。
因為他不自己下來,這位爺一定會把他給揍下來。
等等,這位爺不是去廟裡做和尚了麼?
馮侍衛例行公事一般拱了拱手:「不知衛大人回京了,有失遠迎。」
衛廷嗤道:「憑你也有資格迎?」
馮侍衛:「……」
衛廷譏諷地說道:「大半夜的,你們不睡覺,跑來堵我院子。怎麼?護國公府終於坐不住了,要半夜對我行刺了?」
瞧瞧這帽子扣的!
馮侍衛不敢給自家主子惹麻煩,忙拱手道:「小的不敢,一場誤會而已。」
衛廷指了指他身後的騎兵:「那你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馮侍衛道:「小的……在追擊兩名刺客。」
衛廷一臉震驚:「所以你懷疑我是刺客?」
馮侍衛:「不是——」
我是懷疑,但你能不能別這麼說?
衛廷呵呵道:「那你就是懷疑我窩藏刺客?可以,你們只管進來搜!」
說著,衛廷回頭,沖院子裡似嘲似譏地說道。
「來福,去一趟宮裡,告訴陛下我回來了,但是有人不高興我回京,大半夜上我的私宅以捉拿刺客的名義,給了我好大一個下馬威!」
蘇陌左看右看,哪兒有什麼來福?
蘇小小掐了蘇陌一把。
蘇陌不甘不願地扯了扯嗓子:「是——小的這就去——」
「不必了!」馮侍衛忙道,「是小的們弄錯了!」
馮侍衛帶著手下離開了。
一名騎兵不解地問道:「馮大哥,咱就這麼走了嗎?不進去搜搜?萬一刺客真藏在裡頭怎麼辦?」
他這話並非無的放矢。
衛家與秦、蘇兩家,本就是敵對關係,搞不好今晚的刺客就是衛廷派去的呢!
「不會。」馮侍衛若有所思道,「誰都會包庇今晚的刺客,衛家不會。」
護國公府的騎兵走遠了。
衛廷回了院子。
蘇陌長劍出竅,反手揮向衛廷的脖頸。
蘇小小一步上前,拔出腰間匕首,咔的斬斷了蘇陌的長劍!
蘇陌為了不暴露身份,自然不會攜帶自己的專屬佩劍,他用的是市面上買來的普通長劍。
但也十分堅硬,居然被這小丫頭一刀斬斷了?
更令人驚奇的是,為何小丫頭會如此護著衛廷?
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蘇陌瞳仁一縮。
這不是衛老將軍的兵器嗎?
衛廷竟然把它送給這丫頭了?
「你們……」蘇陌定了定神,「你們什麼關係?」
衛廷似笑非笑地說道:「夫妻關係,不信你問她。」
蘇陌唰的看向蘇小小。
蘇小小:名義上的夫妻算不算?
蘇陌想到了扮作貨郎的手下從村子裡查到的消息:「你就是那個衛小郎君?」
當貨郎說蘇家丫頭招了個上門女婿,姓衛時,他怎麼也沒往衛家幼子的身上猜。
畢竟……衛家幼子在京城出家,怎麼也不可能出現在青州——
蘇陌無比錯愕地看向衛廷:「你一直不在京城……你怎麼會……」
他看了看蘇小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蘇小小對了對手指:「那個,他受傷了,我爹……把他綁回去給我做了上門女婿!」
蘇陌:「……」
那時的小蘇家並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所以一切只是巧合。
可這巧合未免也太坑了。
捉誰不好,捉了個衛家幼子?
知道蘇、秦兩家與衛家是什麼關係嗎?
毫不誇張地說,衛家與這兩家結親的可能性,比衛廷尚公主交出兵權的可能性更低。
蘇陌問蘇小小:「你是不是不清楚他的身份?」
「嗯……嗯!」蘇小小點頭。
蘇陌冷冷地掃了衛廷一眼,對蘇小小鄭重地說道:「那好,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訴你,他叫衛廷,也叫衛惜朝,是武安君衛威的幼孫。衛家與我們蘇家是死對頭,與秦家也是,所以你最好不要與他扯上任何關係!」
蘇小小沉默。
蘇陌與蘇小小接觸不多,但也看出了這丫頭不走尋常路的性子。
他不確定自己這番話能否令她動搖。
又或者,秦、蘇兩家是否有資格令她動搖。
就在他以為這丫頭會拿上一輩的恩怨當了耳旁風時,只見蘇小小一點一點地抬起頭來,雙眸里凝聚起一股巨大的哀傷。
她的小胖手躊躇地抽出帕子,在半空啪的一撣。
一瞬間,她像是換個人,捏帕子的手捂住心口,神情變得無比悲愴。
她深深地凝視衛廷,泫然欲泣。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磐石無轉移,蒲葦韌如絲!」
衛廷:「說人話。」
蘇小小撇過臉,哭卿卿:「我們不合適,以後還是別見面了!」
衛廷:「兒子還給我。」
蘇小小一秒轉過頭來,微笑道:「相公,我們回家叭!」
蘇陌:「……」
夜已深。
回去的馬車上,蘇小小抵制不住身體的困意,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