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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發出驚訝的呼聲,然後又問:「那種十幾層,還要坐電梯的高樓?!」
夏稚:「也有幾十層的。」
十幾層樓其實也不算特別高了。
「哎呀,幾十層,那得多高啊!」二大娘也跟著驚呼,「還是城裡好啊,可惜,我們看不到。」
「沒事,我們的孩子都在城裡呢。」說著,李嬸眼中的羨慕被喜悅代替,「我兒子上個月剛給我寄信,說在城裡生活的很好,等他穩定了,就來接我和老李一起去城裡。」
二大娘:「那可好,還是你家李陽孝順,不像我家那個,光跟我報備在城裡都幹了什麼,絕口不提回來看看我們、或者帶我們去城裡玩的事,養了個白眼狼!」
「你可別這麼說,正直那孩子也好啊,城裡打拼不容易,能在那紮根就行了,當父母可不能拖後腿啊!」
「知道知道,我也就是說說……」
夏稚稍稍來了精神。
今天早上開大會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問題,那就是村里當家做主的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今天在廣場上,跟村長年紀差不多的人占了百分之七十,剩下那百分之三十,才是彥洲他們這些小輩,其中還得算上那種三十歲以上已經結婚了的。
如果說結婚後還跟父母一起住的話,父輩當家做主也能理解,但每家每戶出一個人來開大會,總不可能村里百分之七十的年輕夫妻都跟父母住在一起吧?
在這個村子裡,老年人和年輕人的比例似乎正在失調。
現在,李嬸和二大娘都說,她們的孩子在城裡。
這也就說明這個問題有了另外一個答案可以解釋,那就是他們這一輩的後代,大多都離開了普蘭村,出去闖蕩。
李嬸的話,讓夏稚隱隱感覺到那層籠罩在村子裡的迷霧,正在慢慢散開。
沒過一會,田裡走出來兩個男人,分別是李嬸和二大娘的丈夫。
見自己丈夫走出來,兩人便將針線放在籃子裡,然後拿著裡面的飯盒迎上去。
他們吃飯的地方不在路邊,而是在田地里搭的小棚子,田地很大,幾乎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人工搭建的棚子,可以在裡面休息吃飯什麼的,只是地點仍然處在田裡,所以不太涼爽,彥洲一開始就沒想把夏稚帶到那裡去。
樹蔭下,只剩下夏稚和那位陳嬸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少了、周圍變得安靜下來的緣故,這位陳嬸好像有些不太適應,於是主動跟夏稚搭話道:「你是大學生吧?」
夏稚也有想要跟對方聊聊的心思,聞言點點頭,說:「是的。」
陳嬸抿唇,嘴角勾起的弧度略顯苦澀,「真好。」
察覺出些許不對勁,夏稚想了想,問道:「剛才……李嬸說,您比我和彥洲大不了多少。」
陳嬸臉色一僵,半晌才回了一句:「嗯,我三十歲。」
夏稚驚訝極了:「只比彥洲大兩歲,那我還是叫你陳姐吧?」
陳嬸頓了頓,冷不丁道:「我姓呂,叫呂思瓊。」
這個名字……
不是夏稚歧視,而是在這個村子裡待久了,也能感覺到,村子裡的人是起不出這樣的名字的。
想想馬春花,再想想敖泰、蕭禮……
他們的名字就很普通,取一個或兩個簡單的、寓意很好的字來充當名字,這是村子裡常見的現象。
「呂……姐,你是村裡的人嗎?」夏稚猶豫再三,還是小聲問了出來。
呂思瓊沉默片刻,忽的笑了,指了指自己,指尖一轉,對準夏稚,淺聲道:「我跟你一樣。來這裡有三年了。」
夏稚表情凝固,眼中浮現哀戚之色,久久不曾言語。
為什麼被冠以夫姓?為什麼這麼滄桑?三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沒辦法再繼續詢問下去了,所有情緒在對上女人那張比三十歲女人要蒼老許多的臉,一股氣梗在喉嚨間,脹得嗓子生疼。
「村子裡的怪事可多呢。」呂思瓊說著,手上的動作不慢,與其也是平平淡淡的,「你要是想走,最好帶著彥洲一起走。」
夏稚屏住呼吸,隨即問:「呂姐,你的意思是,彥洲也能走嗎?」
「怎麼不能呢。」呂思瓊說:「只要跟村長說一聲,就能走。」
夏稚驚了:還有這種好事?!
剛想再多問兩句,就見呂思瓊如驚弓之鳥般,立刻坐直了,手上的活也暫時放下,恭恭敬敬地從籃子裡拿出飯盒,然後朝夏稚身後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辛苦了,吃飯吧。」
夏稚納悶地回頭,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身材高大的彥洲,然後是他旁邊、走得比他快了半步的老人。
走來的人就兩個,夏稚可不認為呂思瓊是對彥洲說的這句話……
震驚地看著走來的、明顯是爺爺輩的老人,夏稚呼吸一滯,方才惆悵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嗯。」
老人走過來,很是自然地坐在呂思瓊身邊,夏稚明顯看到呂思瓊躲了一下,但卻用側身拿筷子的舉動遮掩,叫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天熱,我拌了兩個涼菜,主菜是炒的肉片……」呂思瓊一邊小聲地解釋,一邊把筷子和勺子都放到老人手中。那老人全程只是坐下,端著飯盒,然後張開手,等餐具擺在手心裡,就開始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