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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你也在這片區域嗎?」
「那倒不是,但如果每一片區域都有人清理垃圾的話,情況跟我們應該是差不多的。」
也就是說,如果每天都有人清理垃圾,那麼每一塊區域在裝滿十麻袋的垃圾之後,至少肉眼可見之處應該是乾淨的。
但他們來到沙灘之後,表面上的垃圾還是很多,清理了一陣之後,垃圾才減少。
夏稚想了想,說:「或許是海浪衝上來的。」
俞蒙沒應話,無奈地挑了挑眉,可見對這個說法是不信的。
兩人追著垃圾走,垃圾越多的地方越靠近大海,俞蒙在海浪衝過的位置就停下來了,目光沉沉地盯著波濤洶湧的暗色海水,臉上是不可察覺的警惕。
「我不準備往那邊去了。」俞蒙拎了拎自己的袋子,說:「我下午一定能完成。」
夏稚也不敢去,但他麻袋裡的垃圾真的很少,這片區域,除了靠海的地方,他們走了一圈,和其他罪犯也遇到幾次,垃圾是越來越少,連能刨的地方都得靠運氣搶了。
俞蒙瞧他一臉猶豫的樣子就知道怎麼回事,道:「我做完了就幫你。」
夏稚下意識說了一聲謝謝,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把完成任務的賭注押在俞蒙身上,於是搖頭拒絕道:「不用的,我自己也可以。」
可以嗎?
很懸。
他總得試試,而且又不是沒有時間了。
這樣想著,夏稚信心滿滿,動力十足。
囚犯們統一去二號食堂吃飯,二號食堂開放的時間是中午十一點半到下午三點,他只要在這期間去吃午飯就行了。
俞蒙並沒有一直跟他在一起,許是幹活多餓得快的緣故,俞蒙十一點半就去吃飯了。過一會,夏稚瞧著主路上又多了幾個穿囚服的人,他默默收回視線,繼續撿垃圾。
大約一點鐘的時候,他的麻袋裡已經裝了不少垃圾了,比半袋還多一點。
垃圾的種類有很多,什麼塑料瓶、殘破的袋子、衣物布料等……
每一種東西都髒兮兮的,給人一種大海正在被污染侵害的既視感。
事實也確實如此。
夏稚正欲去食堂吃飯,耳尖微動,一道悠揚的、仿佛來自遙遠天邊的空靈歌聲鑽進耳中。
他愣住,輕輕蹙眉,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向無邊無際的大海。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海浪聲依舊洶湧,那特殊的曲調好似他的幻覺。
但很快,夏稚就反應過來,這不是錯覺。
大海深處,有東西在吟唱。
那婉轉悅耳的吟唱宛如情人的挽留,期期艾艾,由遠至近地傳在夏稚的耳畔。
原本要離開的腳步像不受控制了似的,竟是調轉方向,朝奔涌的黑暗海水一步一步走去。
當夏稚發現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後,小腿已經被翻湧的海水淹沒。
透光的海水裡,一道道銀光掠過眼角,夏稚小臉煞白,想要跑已經來不及了。
他感覺有什麼黏膩的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踝,並將他用力拖進大海。
噗通。
夏稚單薄的身軀被帶進大海中。
身上的束縛在沾染海水之後瞬間消失,夏稚奮力掙扎,朝岸上游去,不論他怎麼擺動雙臂,海面卻理他越來越遠。
海水渾濁,夏稚已經很努力地睜開眼,試圖看清水中的景色,但他什麼都沒看清,只能感覺到自己被抓著向大海的更深處墜去。
大海陰冷,刺骨的冰寒鑽進毛孔,凝固血液與血肉中的生機。
黑暗如有實質般侵吞五感,所有的意識在視野被剝奪的那一刻消散在茫茫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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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把人抬到這裡來!」
「唉,這個受傷嚴重啊,被咬成這樣了。」
「先看這個吧,那個還有意識知道疼,這個都快沒氣了!」
……
鐵孤島專為監獄囚犯設立的醫院內,兩台擔架被送往急救室。
一台擔架上的傷者囚服被染透,鮮血淋漓,可他還清醒著,眸光清淺,無神地望著天花板,聽見周圍的聲音,也只是動動眼珠。
可見他還是清醒的,即使身上流了那麼多血。
另外一台擔架上的人就不太妙了,雖然沒有受傷,但那張絕美的小臉此刻蒼白無比,沒有絲毫血色,渾身冰冷,手指蜷曲,他的雙眸緊閉,柔軟的唇也失了健康的色彩,若不是醫生說還有救,怕不是看一眼就覺得擔架上抬了個死人。
昏迷的人被送進急救室的時候,渾身是血的男人微微側頭,目送那台單價進入門內。
在他旁邊守著的兩個護士見狀,連忙呵斥讓他躺好,不要亂動。
「你叫什麼?住哪個區哪間牢房?」
「C區1021,衛辭。」
「你今天的任務是什麼?」
「在指定區域清理垃圾。」
「剛剛被推進去的那個小男生你認識嗎?」
「C區1022,夏稚。」
護士在平板上搜尋記錄的手一頓,而後瞭然道:「原來是『鄰居』,怪不得捨命相救。」
衛辭沉默著從擔架上坐起來,惹得一旁正在給他簡單處理傷口的護士倒吸一口冷氣,「你幹什麼?趕緊躺下。」
「不用躺。」衛辭說:「因為是在血水裡,所以看起來很嚴重。」
他跳下水救人,就只是被咬了兩口而已,一口在胳膊上,一口在大腿上,血冒出來的那一刻染紅了海水,也順便給他的囚服染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