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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看這段話還沒察覺出哪有問題,可再看兩遍,一個顯而易見的疑點就浮出水面。
蒲蘭村通向外面的大道就只有一條,它與神山之間的距離橫跨整個村子,彥洲父母是如何在上了神山道觀後,剛下山就撞上了去鎮上買牛肉的老圖呢?
神山就像一個終點站,路只通一邊,而這條路分岔延伸至蒲蘭村各處,無數條小路又一次匯聚成一條大路,才是通向村外的。如果日記中老圖翻車的地方就在神山腳底下,彥洲父母又是怎麼確定老圖一定是出村去鎮上?
彥洲父母先是明確懷疑了老圖為什麼一定要去鎮上,然後才打聽原因的,歸根究底,只有一個答案能解釋這個疑點,那就是他們所去的道觀、所上的山,不是神山,而是通往鎮上那條大路旁邊的一座山。
聽了彥洲的解釋,夏稚震驚不已。
這幾天他也是日記不離手,幾乎天天都看,這段記錄他曾見到過,因為多出來一個不認識的人名『老圖』,所以他印象比較深刻,畢竟他不是村里人,而目前已知的線索有很少,但凡是一個出現在日記本中的名字或者代稱,他都額外關注一下。
看到這段時,他沒有察覺出不對勁,聽彥洲解釋完,再看那不遠處破敗的道觀屋頂,夏稚在心裡感嘆,原來這就是大佬啊……
「就憑這一句話你就敢找上來,我真的很佩服。」
「也不只是一句話。」彥洲說:「以前從來沒在出村的那條路上仔細走過,去鎮上都是坐車,所以沒注意,今天走過那條路的時候,當年上山的記憶突然甦醒了。」
可能記不住細節,但一定會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也正是這種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熟悉感才帶領他毫不猶豫地踏上了這座無人問津的荒山。
「走吧。」彥洲看著前方只露出一個屋頂的道觀,神情漸漸變得凝重。
「我們去看看這座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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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壁殘垣, 滿目瘡痍。
這是夏稚走近道觀後,看到那破敗建築如同鬼魅迷影般藏匿在深山密林之中的第一反應。
道觀所占面積並不大,或許是因為被雜草荒木占滿的緣故, 夏稚感覺自己站在側面的小山頭俯瞰, 就將整個道觀收入眼底了。
殘破的房屋已經看不出它原本的樣子,山坡也陡,根本沒有路可以下去。彥洲尋到了一處不遠的陡峭斜坡,跨了兩個大步之後走下去,轉身朝還在坡頂的夏稚張開雙臂。
這高度也不算特別高……夏稚這樣安慰著自己,並找好角度,與其說下坡,不如說直接奔著彥洲的懷裡而去。
被穩穩抱住的那一刻, 夏稚懸著的心也落下了。
隨後, 彥洲帶著他踏上道觀前的一條石頭路。這條路也是每隔一段距離就用石板搭出來的,跟神山上的那條小路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那條路上大多都是落葉, 而這裡的路幾乎被茂密的雜草和泥土覆蓋。
這條路通向道觀正門口,而站在那看不出原有模樣的建築物前, 夏稚實在無法想像它原來是什麼樣子的。
——它現在已經不能用房屋來形容了。
沒有窗, 沒有門, 石柱倒塌, 樹木肆意生長, 甚至盤繞在石牆之間, 以做屋頂的支撐, 兩側本來應該還有兩間小屋, 但現在連屋頂都沒有了,殘磚破瓦與土地相融。
「我們當時就躲在那裡。」
彥洲突然出聲, 抬手指向一個位置。夏稚順著看去,發現是左邊那間小屋後面的一處棚子。
當然,以它目前的殘破程度來看,已經算不上棚子了。
「躲在那裡,繞過棚子,剛好就是旁邊的小路,從小路向上爬一段距離,在從側面下山,就是我們剛才走過的路。」
夏稚走過去看了一圈,確實發現棚子後面有一條不算陡峭的山坡,只是上方已經被粗壯的樹木擋住,無法通行。
彥洲:「看樣子我的記憶力還不錯。」
夏稚點頭:「真的,有一些細節都對上了。」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所在的道觀,就是十幾年前山賊入侵的時候,村長帶領眾人上山躲避的道觀,而從彥洲父母的日記中也能看出,這裡才是大家一直供奉的山神道觀。
那神山上被封鎖的道觀是怎麼回事?那條小路又是怎麼回事?還有那片墓地,馬春花幾乎天天都要去上一次……
這裡存在一個很大的疑點,那就是與彥洲父母同齡的村里人,應該明確的知道真實道觀所在的位置,而他們閉口不談,甚至默認了道觀在神山。
馬春花也不知情嗎?
恐怕是的,因為她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憶。
「不管怎麼說,我們找到了真的道觀。」彥洲走過這片斷壁殘垣,最終停留在那座還能看清楚大體輪廓的屋子前說:「這裡的一切,跟我記憶中分毫不差。」
夏稚:「那神山上的道觀?」
「恐怕還得找機會上去一次了。」彥洲說:「到底有沒有第二座道觀還是個問題。」
夏稚只覺得毛骨悚然。
只是一個怎樣的謊言,竟然熬過了歲月的流逝。
彥洲、趙天、敖泰、蕭翠芽這一輩的孩子,活在長輩們的謊言中,慢慢長大。
太可怕了。
夏稚不敢多想。
臨走之前,夏稚又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把這片小地方看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