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賠罪
後方一陣雞飛狗跳,丫鬟反覆地叫著「三姑娘」,又有人在楚青誼的吩咐下叫來了婆子,把昏迷的楚青語帶走了。
端木緋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頭看楚青語一眼,跟在成氏身後進了楚老太爺的書房。
黃昏的屋子裡光線有些昏暗,書案邊點起了一盞羊角宮燈,楚老太爺就坐在書案後的一張花梨木太師椅上。
端木緋、成氏和楚青誼紛紛地給楚老太爺行了禮。
「端木四姑娘,坐下說話吧。」看著笑吟吟的端木緋,楚老太爺的心情暢快了一些,眉眼間露出一抹溫柔之色,看得一旁的成氏暗暗心驚。
楚老太爺生性寡言少語,處事嚴謹,他不是個難處的人,卻也不是一個易討好的人,以前家中的姑娘們也就是辭姐兒能入他的眼,其他的姑娘們在他跟前都是戰戰兢兢,像是老鼠見了貓兒似的,根本不敢多說話。
沒想到這位端木四姑娘不僅得了婆母幾分另眼相看,連楚老太爺也對她有一兩分不一般。
「多謝國公爺。」端木緋笑眯眯地謝過了楚老太爺,在窗邊的一把圈椅上坐了下來。
下午她在秋水閣外看到楚老太爺走路的樣子有些僵硬,就知道他足痹之症犯了,而且恐怕還不輕,這才急急地跑來探望。
「緋兒,事情我都聽誼姐兒說了,這次真是多謝你了。」楚老太爺目光溫柔地看著端木緋那張精緻的小臉,心裡不勝慨嘆。
自從楚青語孤身來到獵宮後,他就知道她應是有所圖,偏偏他近來足痹之症發作,痛楚不堪,這幾天幾乎都只能躺在榻上,無法下地行走,才沒來得及管束楚青語,沒想到這才幾天她就鬧出這樣的事。
這一次,要不是端木緋出手相助,楚家的百年清譽就徹底毀在楚青語的手裡了。
想著,楚老太爺又朝坐在端木緋身旁的楚青誼看去,捋了捋鬍鬚,微微頷首。二丫頭平日裡性子謙柔,幸而關鍵時候,還算沒失楚家的風骨。
一旁的成氏面露慚愧之色,楚青語畢竟是她的女兒,是她沒有太狠下心來,才會釀成今天的苦果。
端木緋涎著臉,故意逗楚老太爺開心:「國公爺,我聽說您府上珍藏了不少寶貝,您想謝我,賞我幾張棋譜、字帖的拓本就好。」
她一副「不與他客氣」的模樣,神態活潑可愛,引得楚老太爺不禁輕笑出聲,連聲道「好」,屋子裡原本有些拘謹的氣氛一掃而空。
「你來得正好,我前兩日剛從游君集得了幾張嚴子卿的棋譜,就贈與你了。」楚老太爺笑著隨手拿起了一本棋譜,給了端木緋。
嚴子卿素有棋聖之名。端木緋登時兩眼放光,仿佛得了什麼寶貝般,忍不住翻了翻棋譜,神采飛揚。
很快她就樂滋滋地抬起小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國公爺,我正好也備了一份回禮。」
端木緋做了個手勢,碧蟬就把手裡的木匣子放到了案上。
端木緋從中取出一對用羊皮縫的襪套來,道:「我在這對襪套里縫了艾草,」說著,她又拿出幾個手掌大小的小皮囊,「這裡面縫了水囊和石灰,只要稍稍用力,捏破裡面的水囊,就會發熱,可以塞在襪套里配合使用。我把這水和石灰的配比都寫在了這張單子上,以後您可以令下人照樣補充。」
聽小姑娘認真地細細道來,楚老太爺心裡是既驚訝又感動,自然看出來這是對方特意為自己準備的一份禮物。
「端木四姑娘,你怎麼知道我的……」足痹之症發作了?
楚老太爺說話的同時,詢問地看向成氏,以為是成氏透露的。
「國公爺,我下午看您似乎腿腳有些不便,就想起之前楚三姑娘說起您有足痹之症,所以就縫製了這襪套,應該可以緩解您的疼痛……」端木緋解釋道,雙眼晶亮,一臉的關切直撞入楚老太爺心底。
楚老太爺的眼前突然浮現了另一張清麗的小臉,也是這樣一臉關切地望著他。
明明端木緋與他的辭姐兒無論長相、性格、氣質都迥然不同,可不知為何,卻讓他想起了他的辭姐兒。
他的辭姐兒也是這般心細如髮,而且還「有心」。
可是,他的辭姐兒已經走了……
楚老太爺不禁眼眶微酸,心裡嘆息:這個小姑娘如此貼心,也難怪他的老妻如此喜愛她。
楚老太爺定了定神,隨手拿起了放在匣子裡的那張單子,一手秀逸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讓他一下子轉移了注意力。
「你的簪花小楷寫得不錯。」楚老太爺不禁贊了一句。
之前端木緋給楚太夫人抄過佛經,楚太夫人也曾隨口與楚老太爺提過,說端木緋的字寫得不錯,此刻,楚老太爺才發現,小姑娘的字還不僅僅是不錯而已。
這手字已有筋骨。
「要練好簪花小楷,就要先練好篆書、隸書和楷書。柳公權有云: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除了衛夫人的字帖,我猜你應該也練過柳體吧?」楚老太爺看著手裡的絹紙又道。
「國公爺真是慧眼如炬。」端木緋笑盈盈地恭維道,聲音軟糯清脆,笑容璀璨明亮,宛如朝陽,令得這屋子似乎也亮了亮。
接下來,這一老一少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了那些書法大家,李斯的篆書,蔡邕的隸書,王羲之的行書……楚老太爺與她頗有種相見恨晚的意思。
一旁的成氏和楚青誼面面相覷,幾乎是插不上什麼話,直到半個時辰後,一個丫鬟匆匆來稟,說是禮部左侍郎前來道喜。
楚老太爺神色淡淡,直接拒了:「不見。」
被拒之門外的也不僅僅是禮部左侍郎,接下來的兩三天,不少勛貴朝臣都去了楚家所居的宮室道喜,但是楚家卻是一個人不見,一份賀禮沒收。
本來被皇帝賜婚選為皇子妃,對於任何一個家族來說,都是天大的喜事。楚家此刻如此作風自然也就無聲地表示了一種態度,楚家對這樁婚事其實並不樂意。
當日發生在秋水閣的事早就在獵宮中傳遍了,眾人再聯想起這樁賜婚是怎麼來的,難免有些感慨,唏噓,嘆息……
有道是,強扭的瓜不甜。
原來還有不少人在揣測著宣國公府會不會因為這樁賜婚而被拉到二皇子的陣營,現在卻又調轉了風向,大多持觀望的態度。
連著幾天,獵宮中的上上下下都在討論這件事,搞得沸沸揚揚。
種種議論多多少少還是傳到了端木緋的耳中。
「呱呱!」
在小八哥興奮的叫聲中,碧蟬繪聲繪色地把獵宮中的各種傳言都一一說了,說得是口沫橫飛。
端木緋抬眼看著在半空中飛著玩毽子的小八哥,心神早已經跑遠。
楚家到底還是被牽連了!端木緋暗自嘆息著。
二皇子和楚青語在秋水閣的事鬧得太大了,要是皇帝賜婚後,楚家立刻把女兒逐出族,一來難免讓外人懷疑楚青語與二皇子「私相授受」;二來也會讓皇帝懷疑楚家是不是對這門婚事不滿。
前日的發生的一幕幕再次在端木緋眼前閃過……
其實,當時端木緋很驚訝祖父楚老太爺會答應這門親事,她本以為祖父是不會輕易妥協的,可是祖父卻果斷地應下了,迎合了聖意。
在這件事上,祖父所為似乎只是以最大限度地保住楚家的清譽為主,沒有在明面上直接去違抗皇帝。
這不符合祖父一貫的行事風格。
端木緋看著那隻上躥下跳的小八哥,思緒飛轉。
獵宮中也不乏人猜測宣國公是年紀大了,做事有了顧忌,所以妥協了,但是端木緋卻不以為然。
祖父並不眷戀富貴權利,他這麼做應該是有他的考量,應該是有什麼原因讓祖父「決定」楚家在這個時候不能「得罪」皇帝,不能「失去」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
至於二皇子,他要是以為娶了楚青語,就能夠得到楚家的助力,那也太小看祖父了!
端木緋目光晶亮明澈,以後,二皇子必會後悔他的決定!
「呱呱!」
小八哥叼著那隻彩羽毽子飛到了端木緋跟前,放在了她身旁的方几上,又用鳥喙把毽子往端木緋的方向頂了頂,再揚起鳥首,琥珀色的眸子期待地望著她,仿佛在說,快拋啊!
端木緋與它四目相對,眼角不由抽了一下。
這隻毽子是封炎送給她的,可是到她手上沒半天,就被小八哥霸占了去,平日裡也不知道它把毽子藏哪裡去了,每每要玩時,才叼著毽子到端木緋的跟前賣弄。
「呱、呱、呱!」
端木緋無語地瞪著它,突然懷念起它在封炎跟前那啞然無聲的小可憐樣,她瞪圓了眼睛,無聲地說道:欺善怕惡的小壞鳥,要是再囂張,小心我把你送給封炎寄養幾天!
「呱?」
小八哥也不知道看懂了沒,撒嬌地用鳥首蹭了蹭端木緋的手背。
端木緋頓時又有些心軟了,想起了那個可憐的「白狐狸圍脖」,小八要是送到封炎那裡,沒準就變成了黑羽毛毽子了。
端木緋正胡思亂想著,就聽門帘的另一邊傳來了涵星輕快的聲音:「緋表妹!」
涵星也不見外地自己挑簾進來了,她一看到小八哥,就是眸子一亮,「小八,你也在啊!」
小八哥想也不想地拍著翅膀就飛,連它的毽子也顧不上了,一直飛到了窗外的樹幹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屋子裡的端木緋和涵星,仿佛在說,爾等凡人還想碰觸朕的鳥體!
涵星嘟著嘴,抱怨了一句:「緋表妹,你家小八真怕生。」
碧蟬差點被口水嗆到,默默地給涵星上了茶。
她們這些丫鬟都知道,其實也不是小八怕生,不過是四公主太「熱情」了,這要是逮住了小八哥,不把它的毛擼禿了,不會鬆手。有一次,小八哥與她玩了兩個時辰後,就足足蔫巴了三天,之後,但凡它看到四公主,就立刻跑路,避之如虎。
涵星喝了口茶後,很快就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嗔怪地說道:「緋表妹,本宮每次有熱鬧看,就想著你,你怎麼也都不知道派人來通知本宮一聲!」害她前日錯過了這麼一場大熱鬧,想想就為之扼腕啊!
端木緋討好地對著涵星笑了笑,又把身前的一碟蜜餞往她那邊送了送,「涵星表姐,你試試這蜜餞,是我親手醃漬的。」
涵星拈了顆蜜餞送入口中,滿足地眯起了眼,但是下巴還是抬得高高的,仿佛在說,本宮可不是這麼容易被糊弄的。
端木緋只得割地又賠款,又討好地答應給涵星再畫一條裙子,這才把她的公主表姐給哄好了。
涵星總算滿意地笑了,抿了口茶後,幸災樂禍地說道:「緋表妹,你知不知道那個柳映霜因為傷口泡了水,傷勢又重了,聽說還發了燒,這兩天,魏家那邊吵鬧得很。」
涵星撇撇嘴,俏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又道:「那個魏姑娘也不知道該說她軟弱膽小呢,還是真蠢,她居然像個丫鬟一樣,替柳映霜跑上跑下的,還親自去求了太醫院的醫女,說就算不能給柳映霜診治,也可以給點藥……」
說話間,端木紜也聞訊而來,身後的丫鬟捧著一個放了好幾碟點心的紅漆木托盤,熱氣騰騰地飄出糖桂花香甜的氣息。
「呱呱!」外面的小八哥似乎也聞到了,激動地撲棱著翅膀叫了兩聲,卻沒敢飛進來。
端木緋忍不住捂嘴竊笑,這下可好了,她吃點心時,再也不用擔心有一隻八哥在旁邊虎視眈眈地搶吃的了!
「涵星表姐,吃點桂花糖蒸栗粉糕……」
端木紜話音未落,綠蘿就進來稟道:「大姑娘,四姑娘,魏姑娘求見。」
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屋子裡的表姐妹三人不由面面相覷。
「讓她進來吧。」端木緋隨口道。
沒一會兒,魏如嫻就來了,看到涵星也在,她臉上露出一絲無措,恭敬地先上前給了涵星行了禮,之後才與端木緋姐妹倆見禮。
魏如嫻有些拘謹地坐下了,整個人看來仿佛坐在針板上似的坐立不安。
綠蘿很快給她上了茶,魏如嫻裝模作樣地虛抿了口茶,猶豫了一瞬,這才怯怯地說出了來意:「端木四姑娘,我知道映霜有錯,我在這裡替她給姑娘賠不是了。」
「端木四姑娘,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就別再怪映霜了,她這次也遭了罪,受了教訓了。」
「只要姑娘消了氣,皇上那裡也會從輕發落的……好歹也先給映霜找個大夫瞧瞧。」
魏如嫻顯然是特意來找端木緋給柳映霜求情的。
涵星驚得是目瞪口呆,臉上露出一種一言難盡的神色來。
剛剛她還在說這魏如嫻軟弱膽小,現在再看,這根本不是膽小,就真是個蠢得吧!
都這種時候了,魏如嫻不有仇報仇,還「好心」地替柳映霜求起情來,這不知道的人沒準還以為她們是好姐妹呢,但實際上……
涵星嘴角一撇,目露譏誚之色。
魏家的事她也聽說過不少,有些事發生在魏府中真真假假難辨,但有些事卻是不少人都親眼目睹的,前年,魏如嫻曾有一次與柳映霜一起去安定侯府參加一個茶會。
當時姑娘們一開始在比投壺,比到後來,柳映霜與華大姑娘不分勝負,後來就乾脆比起射箭來,射的是放在人頭上的蘋果。
華大姑娘沒敢射,而柳映霜卻拿魏如嫻做了靶子,那一箭不僅射中了蘋果,箭尖還削落了魏如嫻的一縷髮絲。
有道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可是受了那麼大的屈辱,魏如嫻也沒敢做聲。
這件事在京中的貴女們之間也傳遍了,不少人因此對魏如嫻愈發看不上了,她竟然放任一個妾室的侄女如此折辱堂堂魏府嫡女。
端木緋靜靜地看著魏如嫻,抿嘴淺笑,沒有說話。
從那天在畫舫上,魏如嫻對於柳映霜落水的反應,端木緋對於魏如嫻的性子已經能夠看出一二了。
見端木緋一直不吭聲,魏如嫻越發侷促了,她站起身來,對著屈膝福了下去,「端木四姑娘,等映霜好了,我讓她親自來給姑娘賠不是……」
涵星嗤笑了一聲,不客氣地打斷了魏如嫻:「你做得了她的主嗎?!」
「……」魏如嫻好像是咬到了一口黃連似的,表情變得非常古怪,她的嘴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話來。
就像涵星說的那樣,自己根本就做不了柳映霜的主。
「做不到的事就別空口說大話。」涵星懶得再理魏如嫻,自顧自地吃起點心來。
屋子裡靜了下來,鴉雀無聲,寂靜讓魏如嫻的臉色漲得通紅,越發無措。
「魏姑娘,這件事你再求我妹妹也不過是徒勞。」端木紜忽然開口了,說道,「姑娘你代表不了柳姑娘,而皇上的決定也不是我們這些臣女可以置喙的。更何況,皇上也不是我們想見就能見的。」
她們既然見不到皇帝,自然也無法為柳映霜求情。
魏如嫻聞言,不由眉頭緊皺。是了,自己也見不到皇帝,這對姐妹當然也不行……
端木紜繼續道:「翠微園今晚有燈會,皇上也會駕臨,聽聞皇上素來欣賞有才學之人……」
魏如嫻原本黯淡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眉頭一動。
世人皆知,皇帝一向喜歡才華橫溢的年輕人,若是柳映霜可以令皇帝對她另眼相看,那麼皇帝一定會饒了她的。
這是個好辦法!
「多謝端木大姑娘提點!」魏如嫻鄭重其事地對著端木紜福了福身,就匆匆告辭了。
魏如嫻走後,屋子裡就只剩下了表姐妹三人。
涵星盯著前方還在半空中跳躍的錦簾,疑惑地挑了挑眉,不解端木紜怎麼會這麼好心地提醒柳映霜……
涵星正要問,又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地撫掌笑道:「紜表姐,你這招禍水東引,可真聰明。」
端木紜微微笑著,拿起了一旁的青花瓷茶盅湊到了唇畔,眸中掠過一道寒芒。
前日在畫舫上,要不是妹妹小心,那麼掉下湖的就是妹妹了。
直到今日,再回想去年妹妹在楊合莊落水時的情景,端木紜還覺得惶恐不已,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敢算計妹妹,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姐姐,你親手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可真好吃。」端木緋咬著熱乎乎、甜蜜蜜的桂花糖蒸栗粉糕,用撒嬌的口吻說道。
端木紜心裡受用極了,臉上洋溢起燦爛的笑容,道:「蓁蓁,我明天再做給你吃。」
涵星也咬著那桂花糖蒸栗粉糕,含糊地連連點頭,兩個姑娘都把兩邊臉頰吃得鼓鼓的,就像是兩隻小饞貓一樣,那捧場的模樣讓端木紜笑得更歡了。
吃完了一塊桂花糖蒸栗粉糕後,涵星啜了兩口茶水,潤了潤嗓,才又道:「緋表妹,你覺得這件事耶律琛有沒有參與?」
「這還用說嗎?」端木緋對著涵星眨了下右眼,勾唇笑了。
柳映霜也就帶了一個貼身丫鬟上畫舫,這要是沒有人「悄悄放行」,單憑這一個丫鬟想要避人耳目地在畫舫上完成這一系列的事,難度可不小。
再者,畫舫船頭的欄杆又是怎麼壞的?!不管是人為,還是本來就壞了,恐怕都不是柳映霜主僕倆能輕易安排好的。
「哼!」涵星沒好氣地撇了撇嘴,「這個耶律琛也就是仗著父皇現在寵她。來日方長,以後可有她苦頭吃!」誰不知父皇素來多情!
端木緋又慢悠悠地拈起了一塊桂花糖蒸栗粉糕送入口中,眸光微閃,心裡明鏡。
別說現在沒有證據,就算是有證據,皇帝恐怕也不會委屈了她的愛妾……不過,自己也不是白白吃虧的。
端木緋的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笑得眯起了眼,隨問道:「涵星表姐,我聽說晚上的燈會是皇上要為墨州雪災祈福。」
「是啊。」涵星點了點頭,提醒道,「所以你和紜表姐可要記得穿得素淨點,也免得犯了父皇的忌諱。」
頓了一下後,涵星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對了……緋表妹,你記得再帶個心靈手巧的丫鬟。」
涵星表姐這是什麼意思?!端木緋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手,白皙,嬌嫩,指尖泛著花瓣般的紅暈,她的手很好啊,她覺得自己挺心靈手巧的啊。
端木緋還來不及和涵星論個究竟,涵星已經興致勃勃地站起身來,「本宮得趕緊回去好好準備一下才行。」晚上還有一場「好戲」可瞧呢!
沒等姐妹倆反應過來,涵星就像一陣急驚風似的走了。
「呱呱!」
樹上的小八哥見涵星走了,總算是安心了,拍著翅膀朝屋子裡飛來,端木緋眼明手快,急忙在它飛過窗戶前,一手抓起碟子上最後一塊桂花糖蒸栗粉糕塞入口中。
「呱呱……」
就在小八哥那不甘的抱怨聲中,夕陽漸漸落下,夜幕再次降臨,平靜了兩日的獵宮又熱鬧喧譁了起來,眾人從四面八方奔赴翠微園的燈會。
端木紜與端木緋姐妹倆看著時辰差不多了,也攜手從芝蘭閣出發了。
這時,夕陽已經落下了大半,天色半明半暗,十月下旬,傍晚的天氣已經很是清冷,迎面而來的晚風透著幾分刺骨的涼意。
姐妹倆特意穿了一套水綠色的姐妹裝,頭上都只戴了些簡單的銀飾和水綠色的絹花,外面則分別披上了一件霜色繡折枝綠萼梅的斗篷,邊緣還鑲著一圈毛絨絨的白色兔毛。
姐妹倆一身的打扮素淨得不見半分艷色。
不僅是她們,其他的公子姑娘們也是不約而同地穿戴得非常素淨。
等她們倆來到翠微園時,園中早已是一片燈火通明,流光溢彩,無數的燈籠如星辰般掛滿園中,加上一些賓客手裡的燈籠,組成一條璀璨的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