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眾人表情均是一怔,不明白楚王怎麼來了這麼一招。
「辰王,您說是不是?」可楚飛揚不給玉乾帝考慮的時間,更不給辰王拒絕的機會,已是面帶淺笑地看向辰王。
「楚飛揚,你……」辰王心頭惱火,想不到到了這個時候,楚飛揚竟還想著將他拖下水,明明就是楚飛揚心中有鬼,卻不想他不但抵賴,竟還將無關緊要的人拉下來,他到底是何居心?
「皇上,微臣認為張統領也因檢查一番,否則微臣斷不會同意搜身,還請皇上公平起見,也讓滿朝文武百官看到皇上平等待人的原則。」而楚飛揚此時卻不再理會辰王,再次面向玉乾帝,要求將今夜出現在京郊樹林的人盡數搜身。
大殿內一片寂靜,氣氛壓抑沉悶,辰王周身更是縈繞著寒霜冷氣,壓得所有大臣紛紛噤聲不敢在此時開口。
玉乾帝面色緊繃,薄唇緊抿,雙目緊緊盯著楚飛揚,卻見對方仿若絲毫沒有感受到他散發出的壓迫力,竟是事不關己地立於大殿上,身姿挺拔神情輕鬆,嘴角竟還噙著閒散地淺笑。
心頭頓時湧上一股怒意,玉乾帝擱在龍案上的手不禁微微握緊,含著陰鷙光芒的眸子對上楚飛揚毫不畏懼的黑眸,從那雙覆蓋著笑意的眸子中讀出了楚飛揚的無畏無懼與堅持,讓玉乾帝不著痕跡地皺了下沒有,半晌才寒著聲音開口,「既然楚王要求公平,朕就應了你這個要求。小餘子,你親自帶人為二位王爺檢查。」
聞言,江沐辰的眉頭猛然一皺,含怒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瞪向楚飛揚,卻只得到楚飛揚一個聳肩的動作。
「我不……」楚輕揚原本以為楚飛揚會拒絕搜身,卻不想楚飛揚竟是毫不猶豫地便點頭應下了這個要求,看著走上前想要將他帶走的幾名太監,楚輕揚下意識便想拒絕,雙手更是緊緊地護在自己的胸口,原本挺直跪著的身子更是坐在了自己的雙腿上,不願起身被人搜身。
眾臣皆是老奸巨猾之人,豈會漏看楚輕揚捂胸的動作?看著楚輕揚不經意間表露出的緊張在意,眾人心中頓時對辰王與張嵐的話信了幾分,所有的目光均是轉向一身沉穩的楚飛揚,似是想從楚飛揚的身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皇上已下旨,二弟怎麼還跪著?本王深知二弟傷心於二娘之死導致身子乏力,可也不能不遵聖旨,難不成二弟也想像辰王一般抗旨?」楚飛揚走上前,微彎腰伸出手抓住楚輕揚的胳膊,手上微微用力,單手便將楚輕揚自地上拽了起來,說話的口氣卻是帶著一絲嚴肅,冷然地眼眸看向楚輕揚,竟是帶著一絲警告與冷漠。
「你……」楚輕揚豈會料到楚飛揚會親自動手,掙扎著不願起身。
可楚飛揚手上力道極大,仿若絲毫沒有感受到他的抵抗,竟在眨眼間就將他的身子從地上輕鬆的提了起來。
心頭大怒,楚輕揚心知楚飛揚定是看中了自己懷中的金牌,想要藉此機會奪取金牌,這才借著玉乾帝等人的手讓自己被搜身。
睜圓的雙目含著恨意地射向楚飛揚,楚輕揚咬牙切齒地低聲對楚飛揚怒道:「你以為你的詭計會得逞?楚飛揚,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將東西交給你。」
楚飛揚卻仿若沒有聽到楚輕揚的挑釁,手上微一用力,將楚輕揚推給不遠處的兩名小太監,隨即對余公公笑道:「有勞余公公了,好好檢查,免得再來一次。」
楚飛揚的話已說出口,只此一次!
若還有想藉此機會再次搜身,只怕楚飛揚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余公公臉上腆著笑意地看向楚飛揚,可印入眼中的卻是一張含著極淡淺笑的俊顏,這讓余公公下意識地便從楚飛揚那雙含著薄冰的眼眸中,感受到楚王此時隱含的怒意。可相較於冰冷的辰王,楚王卻更加善於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讓人揣摩不透。
玉乾帝自然是聽到楚飛揚微帶警告的話語,心中對楚飛揚今日在自己面前表現的不恭十分惱怒,遂見玉乾帝立即冷聲對余公公開口,「小餘子,好好搜查,不得放過任何細節。」
聽到楚王的要求和玉乾帝的命令,余公公只覺同時遭受兩重壓力,臉上的笑意瞬間隱去,彎著腰恭敬地回道:「奴才遵旨。」
語畢,余公公領著眾人離開大殿,朝著偏殿而去。
隨著幾位極具爭端人物的離開,大殿上又恢復了肅穆莊重寧靜,眾臣立於原地,耐心地等待最後的結果。
玉乾帝骨節分明的手指則是輕敲桌面,只見他面色平靜、目色淡然,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正在此時,偏殿內傳來一陣喧譁聲……
玉乾帝手指頓時收了回來握成拳,原本平視前方的眸子不由得往偏殿的方向掃了一眼,一抹得意瞧瞧爬上眼角,卻又極快地被眼底的嚴肅所覆蓋,其速度極快,並未讓人察覺到他神色的轉變。
這般大的動靜,立於殿內的眾臣自是聽到了,眾人低著的頭紛紛瞧瞧往偏殿的方向望去,卻見偏殿殿門緊閉,而除去方才發出的一聲喧譁外,再無其他聲音響起。
眾人心中只覺頓時一驚,一個答案漸漸爬上所有人的心中,只怕……
雲玄之、曲凌傲等人更是下意識地皺了下沒有,眼底紛紛顯出一抹擔憂之色。若真被余公公檢查出什麼,只怕楚家不但要擔上與外邦勾結的罪名,更是犯了欺君之罪。
到時候,玉乾帝定會借題發揮,將楚家剷除。
兩人眼底均是浮上濃濃的擔心,只不過曲凌傲心中所想的是如何應付即將到來的事情,如何替楚家洗脫罪名。
而雲玄之眼底的憂色卻漸漸轉化為焦急,若是楚飛揚倒了,自己身為楚王的岳父自然會受到牽連,只怕到時候自己的仕途也到了盡頭。如此一想,雲玄之頓時斂目,心中極快地找著如何開口才能撇清與楚家的一切干係。
『轟……』正在眾人心思各異地尋思各種答案之時,偏殿的殿門被小太監打開。
余公公率先踏出偏殿,雙手之中則是捧著一隻托盤,上面放著一隻光澤溫潤的玉牌,而玉牌的旁邊在擺放著一隻黃色的穗子,似是原本系在玉牌下方,卻不想不知怎的竟然被人扯斷了。
余公公的面色雖淡然,可眼底卻夾帶著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眉宇間更是隱隱浮現一絲不明顯的焦急之色,腳下的步子也隨著他跨出偏殿而快速地來到正殿。
而楚飛揚與江沐辰則是同時踏出偏殿的門檻,聽到腳步聲,眾人微微抬眸看去,只見楚飛揚面色平靜,嘴角始終掛在一絲淺笑。而江沐辰則是越發冷淡了,那雙蓄滿冰霜的眼眸讓人不敢直視,與方才離開時的臉色相比,此時的辰王似是已有動怒的跡象,更加讓人不敢靠近。
而跟在楚王辰王身後的,則是禁衛軍副統領張嵐,此時張嵐耷拉著腦袋,只是眾人卻發現與方才的意氣奮發相比,張嵐儘管低著頭,但情緒卻極低,嘴角緊抿微微發抖,垂在身側的雙手更是緊握成拳,似是極力壓抑著心頭的感覺。
最後走出來的,則是楚培與楚輕揚父子二人,楚培臉色淡然,而楚輕揚卻是臉帶憤色,那雙滿是怒意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前方的楚飛揚,恨不能將楚飛揚撕碎。奈何他的身邊緊跟著楚培,至少他有任何的行動,楚培便會拽住他。
思及此,楚輕揚心中對楚飛揚的嫉恨越發明顯,若沒有楚飛揚,這世上的一切都是他楚輕揚的,什麼時候輪到楚飛揚占有?
心中的恨意,如種子在心底生根發芽,再也拔除不掉,唯有楚飛揚死,才能去除楚輕揚心中的這根骨刺。
余公公雙手捧著托盤,從左面的玉階而上,來到玉乾帝的面前,隨即將托盤高舉過頭頂,下跪道:「奴才叩見皇上,這是奴才方才搜到的玉牌。奴才已檢查過,這是當年先祖帝賜給老楚王出入皇宮的牌子,請皇上檢查。」
聞言,玉乾帝伸手從托盤中拿起那塊玉牌,拿在手中仔細地觀察,甚至是舉高,透過滿殿的燭光看著玉牌的內里質地,隨即拿在手中掂量著玉牌的重量,如此反覆幾次,玉乾帝才將玉牌放在龍案上,看似冷靜的眼眸深處,有一抹失望之色一閃而過。
隨後,玉乾帝又拿起托盤上的穗子,看著穗子上編出的圖騰以及穗子的材質,這才冷著臉緩緩開口,「這玉牌的確出自皇宮,也是先祖帝在位時,宮中玉匠擅長雕刻的雲龍圖騰。這穗子也的確是當時皇宮中常用的編織方式,只是,為何穗子會斷?看這斷裂之處,似是被人用力拉扯而斷的。難不成楚輕揚為了這玉牌,而與楚王搶奪了起來將御賜之物毀壞?嗯?」
不大的聲音,卻是帶著極大的危險,大殿上的所有人頓時低下了頭,不敢去看玉乾帝此時的表情。
毀壞御賜之物,如同藐視皇家,這罪名極大極重,饒是楚王,只怕也難逃皇上責罰。
見玉乾帝問到這個問題,余公公的心微微一沉,卻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回皇上的話,玉牌是在辰王身上搜到。而穗子卻是在張統領的身上搜到。」
余公公的話中用到『卻』字,說明在余公公的心中,對於這件事情也是極其詫異震驚的。明明張嵐是前去捉拿要犯,怎麼會成了偷竊的小偷?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東西會在張嵐的身上?
玉乾帝原本藏於眼底的得意,卻在聽到余公公的回話後,瞬間擊散消失,目光頓時陰沉了下來,面色緊繃似要發怒,卻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動怒的切入點。
眾臣聽到余公公公布事情的真相,紛紛面露詫異之色,這事情怎會急轉而下,楚王此時成了受害者,而辰王與張嵐卻被推上了刀口浪尖上?
「楚飛揚,你算計本王!」一片寂靜中,辰王陰冷冰寒的聲音響起。口氣中的篤定仿若他親眼看到楚飛揚暗算了他,只是方才有餘公公的證詞,就算辰王口氣再如何的堅定,只怕此時也無人會相信。
楚飛揚揚起嘴角,臉上勾勒出一抹淺笑,清淺回道:「王爺何必如此焦急?皇上還未開口呢!微臣最是相信皇上,即便皇上說這玉牌不是從辰王與張統領身上搜出的,微臣也決計不會有怨言!」
一番話,瞬間將玉乾帝推到了所有人的面前,逼著玉乾帝向眾人表態。以退為進,打亂了敵人的陣腳,玉乾帝若不想遭人詬病,此事必定要秉公處理。
聽到楚王這番話,原本打算喊冤的張嵐立即閉上了嘴,再細瞧玉乾帝此時隱而不發的怒氣,張嵐的額頭漸漸沁出一層冷汗,只是心中卻著實想不起,什麼時候那穗子竟被藏在自己的衣袖中?他是習武之人,敏銳度素來比常人靈敏,可此次卻被人輕易地將東西放在他的身上,可見此人武藝定是在自己之上,手法更是神出鬼沒。
思及此,張嵐頓時抬起頭來,滿面不可置信地盯著前方楚飛揚頎長挺直的背影,心頭漸漸浮現一絲畏懼。
玉乾帝雙目掃過殿下所站的幾人,陰沉的眸子在楚飛揚淺笑的臉上微微停頓,隨即寒聲問著余公公,「其他人的身上,可有搜到什麼?」
余公公豈會不知玉乾帝此時是藉口轉移楚王方才的咄咄逼人,只能低頭回道:「回皇上,只在楚輕揚的身上找到一支玉簪。奴才本想將玉簪呈上來,只是……」
說到這裡,余公公微微停頓了下,低垂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只是什麼?什麼時候學會了吐吐吞吞的習慣?朕豈有這麼多的時間一句句地問話?既然還搜到了其他的東西,為何不呈上來?這點規矩也不懂?你這總管是不是當夠了?」殊不知,余公公的遲疑,卻引得玉乾帝大發雷霆。
「皇上息怒,奴才該死!」余公公只覺此時自己的後背衣衫已被冷汗浸濕,緊接著開口,「只是楚輕揚說玉簪是亡母謝氏的遺物。而謝氏又是喊冤被殺,怕玉簪上含有怨氣衝撞了皇上的龍體,這才沒有呈上來。」
聽完余公公的話,玉乾帝一雙凌厲的眸子瞬間掃向跪在殿中的楚輕揚,微皺的眉心說明玉乾帝對楚輕揚的玉簪懷有疑心,隨即對余公公點了點頭。
只見余公公立即走下玉階,從楚輕揚的手中強行搶過那支普通的玉簪,重新交到玉乾帝的面前。
玉乾帝拿過那支玉簪仔細地看了又看,見並無特殊的地方,只是一般市井婦人所戴的簪子,眼底的失望之色更甚,將簪子丟回給余公公,玉乾帝冷笑道:「你倒是孝順,母親剛死便已經將這玉簪攜帶身邊以為自己的思母之心。」
「回皇上,母親突然遭此一劫,輕揚心中萬分悲慟,這才將亡母的簪子戴在身上。」楚輕揚緊捏著拳頭藏在衣袖中,面色卻悽慘地回答著玉乾帝的問話。
只是,楚培在聽到楚輕揚的回話後,半斂的眼眸中卻是划過一絲失望與心痛,泛白的雙唇微微動了動,卻只是無奈自嘲地笑了下,原本占據心頭的野心不知從何時起,已漸漸淡去,只覺有心無力。
玉乾帝聽著楚輕揚的回答,卻是從中找不到半點可疑點,且此時謝氏的屍體尚被安置在宮中,楚輕揚這樣的行為與回答的確合情合理。
只是,腦中想起楚飛揚方才的話,玉乾帝目光放在面前的玉牌上看了半晌,猛地抬起頭來射向辰王,冷聲問道:「七弟,你為何要搶奪楚王的玉牌?你可知這不但是御賜之物?更是先祖帝賜給楚南山的,豈可隨意爭搶?」
江沐辰豈會看不出玉乾帝打算讓自己做代罪羔羊?一聲冷笑,隨即反唇相譏,「皇上怎不好奇這穗子與玉牌竟是分別從微臣與張嵐身上搜出?張嵐是奉皇上之命前去京郊樹林,難不成是皇上指示張嵐盜取楚家的玉牌?」
「放肆!」一聲大吼,玉乾帝面色驟變,絕對不允許在這皇宮金殿挑戰他的皇權!
「微臣惶恐!」所有大臣立即下跪,不敢在此時再觸犯皇帝的逆鱗。
江沐辰隨著眾人下跪,只是臉上神色依舊,半點也不想讓之勢,落在玉乾帝的眼中更加的罪不可恕!
「張嵐,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玉乾帝盛怒之下點著張嵐問話。只是充滿戾氣的眸子卻緊盯著殿下的辰王,絲毫不見放鬆。
張嵐被玉乾帝點名,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額頭上的冷汗大顆大顆地低落在面前的紅色地毯上,戰戰兢兢地開口,「回皇上,微臣也不知為何那穗子會被藏在微臣的衣袖中!」
「皇上,只怕此事還要詢問楚王!」江沐辰卻在此時再次開口,將話題又轉到了楚飛揚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