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佳偶(一)
方若夢感激地看向銅鏡里的謝明曦,輕聲道:「多謝你替我解圍。」
謝明曦不以為意,笑了一笑:「便是我不出聲,你這般應對,她們也不敢胡鬧。」
在方家,方閣老便是頭頂的一片天。方若梅方若蘭哪有膽子讓方閣老知道她們做了什麼?
出嫁當日,被家中姐妹這般當面揭短。方若夢沒有難堪哭泣,反而一怒將兩人趕走。這份堅韌勇敢,頗令人激賞。
謝明曦看著方若夢,目中露出絲絲笑意:「方姐姐,你今日的表現,真令我刮目相看。」
方若夢有些羞赧,小聲道:「我剛才是不是太兇悍了?」
謝明曦一本正經地應道:「以後李默敢惹你不高興,你便這樣對他,保准他老老實實聽你的。」
方若夢:「……」
方若夢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心裡那份不能訴之於口的酸澀難堪,也迅速消散。
過了片刻,同窗好友們一一來了。
蕭語晗雖貴為皇子妃,來了之後卻未擺架子,依舊和昔日一般溫柔。倒是李湘如,今日未能到方家來。一大早便回了娘家,幫著招呼待客去了。
新婚尚未滿月的林微微,也成了眾人的打趣對象。
「喲,林姐姐現在可是越來越美了!」
「那是當然。陸公子疼妻如命,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真是羨煞旁人。」
林微微紅著臉還擊:「你們一個個笑我。待你們出嫁之日,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好一個虛張聲勢的紙老虎!
謝明曦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
閨房裡有說有笑,一派熱鬧。
內堂里更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女客們皆被引至內堂,男客們則齊聚在正堂。
方家祖籍在山西,在京城並無族人。不過,方閣老身為一朝閣老,同僚至交門生數不勝數,今日方家嫁女,又是和李家結親,前來賀喜的人流似潮。
方家正堂里,設了二十餘座。有資格坐在正堂里的,無不是三品以上的官員或大齊勛貴。
當然也有例外。
眾男子中,有一個年過四旬的女子安然端坐其中。女子一襲簡單的青色羅裳,長發梳得依然是少女髮髻,發上只有一支極簡單的青玉釵。容貌不算頂美,年齡也不算小了,卻自有高華氣度,令人見之難忘。
這個女子,正是蓮池書院山長顧嫻之。
舉凡蓮池書院的學生出嫁,顧山長都會親臨道喜。顧山長無官無職,卻無人敢怠慢疏忽。便是去蕭府李府道喜時,也都是坐在正堂里的貴客。
今日來方府,也不例外。
眾人對此情形也習慣了。反正,全京城能和高官勛貴們平起平坐的女子,也只顧山長一人而已。便是心裡有些不自在,面上也絕不流露半分。
當然,以前也曾有過膽大的,當著顧山長的面說些「男尊女卑焉能平起平坐」之類的話。
顧山長哂然一笑:「你既嫌棄女子卑賤,為何當年還要自你親娘的肚子裡生出來?為何還要娶妻納妾和女子同床共枕,為何還要有姐妹有女兒?」
「不如還是扔了親娘,休了髮妻美妾,將你的姐妹女兒一併轟出門吧!」
一席話,譏諷得口出不遜的官員漲紅了臉,羞憤離去。
之後,再無人敢出言挑釁顧山長。相反,一個個對顧山長都格外客氣有禮。不衝著俞皇后,便是想著自家的女兒或侄女之類的想進蓮池書院讀書,也不敢怠慢疏忽。
待迎親的人來了,方家子侄前去相迎,不少人都跟著出去湊熱鬧。
方閣老輩分高,並未出迎。在座的陸閣老趙閣老也未動彈。
顧山長也是安坐如山。
……
方閣老對著顧山長笑道:「山長在此枯坐,不免有些無聊。何不去若夢的閨房坐上一坐,正好看一看李公子如何。」
顧山長淡淡道:「李默有何可看之處?」
方閣老:「……」
方閣老如生吞了雞蛋一般,噎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陸閣老笑著打圓場:「李二小姐曾是蓮池書院的學生。山長自是見過李公子了。」
趙閣老呵呵笑道:「李公子相貌出眾,才學過人,被譽為松竹四公子之一。可見優秀出色,方閣老有如此孫婿,可喜可賀。」
顧山長也呵呵笑了一聲:「雖說不太配得上若夢,不過,親事已成,也勉強湊合了。」
一眾閣老:「……」
大喜的日子,說幾句好聽話又不要銀子,顧山長你要不要這麼耿直啊!
當日下午,師徒兩人回了蓮池書院後,謝明曦才從顧山長口中得知此事,頗有些哭笑不得:「師父,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要當眾說李默的不是,不要令方姐姐難堪嗎?」
顧山長理直氣壯地應道:「我說李默的不是了嗎?」
謝明曦:「……」
倒是一個字沒說。不過,那嫌棄的語氣和神色,比怒罵李默一通都厲害!
想來,此事早已成了笑話在眾人間傳開了。
謝明曦也有些無奈:「算了,師父不喜李默,以後方姐姐來看我,我叮囑她一聲,別讓李默跟著來就是。」
顧山長卻又道:「他送若夢來也無妨。別進書院就行。」
謝明曦:「……」
……
新婚之日,身為新郎的李默,少不得要被眾人灌一波酒。
其中鬧騰得最凶的,莫過於「前任情敵」趙奇了。
趙奇和七皇子早已成了好友,那份少年初動的心思,也早已消散殆盡。不過,他和李默卻一直互看不順眼。
兩人在書院裡時常較勁爭鋒,如今各自結業,見面的機會倒是少了許多。
今日李默成親,趙奇自然不肯放過這等好機會,聯合了眾多松竹書院的學生,輪番敬酒。哪怕陸遲盛渲幫著擋酒,也敵不過眾人。
陸遲和盛渲倒下不說,李默也被灌得酩酊大醉,直接抬著進了洞房。
李默醉得人事不知,自然也未能為新娘挑了蓋頭。
方若夢等了許久,只得伸手為自己掀落蓋頭,目光落在酒醉未醒的新婚夫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