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驚變(二)
盛鴻啞然。
謝明曦的心思太過敏銳犀利。他心中一閃而逝的念頭,竟被她猜到了。
「不能回京!」謝明曦的聲音在他耳邊清晰地響起:「京城大亂將至,這等時候回京,無異於自投羅網。回去容易,想全身而退,難之又難。」
「再者,藩王無昭不得回京。你此時回京,便是現成的把柄落在皇上手裡。以他的心性為人,絕不會放過你。」
沒錯!
建安帝就是這麼一個涼薄狠毒之人!
盛鴻定定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明曦,幸好我有你在身邊。」
人總有衝動熱血之時,這種時候,最易鑄成大錯。萬幸有謝明曦在身邊時時提醒,他從未走錯一步。
謝明曦凝視著盛鴻,輕聲道:「盛鴻,我亦不敢保證我說的一切都對。或許,待日後,你會後悔懊惱,心生怨懟……」
「絕無可能!」盛鴻不假思索地打斷謝明曦:「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等沒擔當之人嗎?你勸慰之言,我聽進了耳中,也是我自己的決定。不管日後如何,我都會一力承擔。」
看著盛鴻俊美堅定的臉孔,謝明曦心中涌過陣陣熱流。
千言萬語,都不必再出口。
「夫妻一體,要承擔,也該是我們兩人一起承擔才是。」許久之後,謝明曦再次張口,聲音略有些低沉:「我們一起耐著性子等下去。」
盛鴻點點頭,夫妻相擁無言。
……
謝明曦所寫的信,終於被送到了蕭語晗手中。
若謝明曦此時親眼見蕭語晗一眼,定會大為愕然。
二十二歲,正是一個女子容顏鼎盛風韻最佳之齡,溫柔秀麗的蕭語晗卻因心力消耗過度,顯得比同齡女子蒼老得多。
蕭語晗展開信,迅速看了一遍。
放下信後,蕭語晗柳眉微蹙,頗覺為難。
盛鴻曾上過幾次奏摺,欲將梅太妃接到蜀地頤養天年。建安帝總是留中不發,俞太后亦不置一詞。
太后和皇上皆不點頭,梅太妃自然也出不了宮廷,一直住在寒香宮裡,極少出來見人。猶如一個影子。
這些時日,宮中內外變故連連,建安帝和俞太后之間的關係也格外緊張。又因朝中御史們紛紛上奏摺,奏請俞太后搬出椒房殿,將鳳印交於她這個中宮皇后。她每次去給俞太后請安,也多提了幾分小心。
這等時候,自顧不暇的她如何張口為梅太妃求情?
只是,往日蜀王夫婦相助良多。難得張口相求,她置之不理,未免太過涼薄無情了……
蕭語晗思慮良久,將信折好收起,然後去了椒房殿。
朝中奏摺紛紛,俞太后置之不顧,絲毫沒有搬出椒房殿之意。更無交出鳳印的打算。建安帝尚未和俞太后直接撕破臉,波濤洶湧皆在暗中,明面上依舊做出「孝子」模樣。
蕭語晗這個兒媳,也和往日一般,晨昏定省從未遲過。
「兒媳給母后請安。」
蕭語晗恭敬行禮。
俞太后喜怒不行於色,神色淡淡:「免禮平身。」
這兩年,俞太后滿鬢華發,眼角的魚尾紋也愈發深了。一雙深沉銳利的眼眸,無人敢與其對視。
蕭語晗謝恩後,坐在俞太后的下首左側。正好和魯王妃閩王妃相對而坐。
尹瀟瀟和蕭語晗四目相對,匆匆避開,心裡似被巨石堵著一般,沉甸甸的,滿是晦澀。
閩王私底下所做之事,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尹瀟瀟也不是傻瓜,哪怕閩王什麼都不肯說,也隱約猜出了一些。
面對著昔日好友今日妯娌,尹瀟瀟已沒有了直視對方的勇氣和底氣。
蕭語晗張口說起了謝明曦來信之事:「……這一段時日,宮中內外出了不少事。七弟妹惦記梅太妃,特意寫了信來。」
頓了頓,又笑著說道:「七弟和七弟妹都是孝順之人,去了蜀地兩年,時常惦記著接梅太妃去蜀地頤養天年。」
蕭語晗說話頗為委婉,不過,話中之意誰都能聽得出來。
此時就看俞太后態度如何了。
俞太后目光一掃,神色微涼:「他們兩個只惦記梅太妃,倒是沒見惦記過哀家。到底是隔了一層肚皮,不貼心不孝順也是難免。」
話中影射之意十分明顯。
蕭語晗心裡一凜,忙起身:「母后息怒!」
魯王妃閩王妃也一同起身告罪。
俞太后冷冷道:「哀家雖然老了,卻沒瞎也沒聾。你們在想什麼做什麼,哀家都看在眼底。」
「蕭氏,你也別借著梅太妃之事來試探哀家了。哀家今日就明白地告訴你,誰說情都沒用。梅太妃不能離宮,哀家要留下她說話解悶。」
俞太后不肯放梅太妃離宮,蕭語晗說情也無濟於事。
蕭語晗這個中宮皇后,在俞太后面前再次顏面掃地。
……
蕭語晗忍氣吞聲地賠禮,回寢宮後,悄悄哭了一場。
建安帝很快知曉此事,心中亦惱怒不快。
當晚,建安帝去了蕭語晗的寢宮,張口數落呵斥:「誰讓你為梅太妃張口求情?」
「盛鴻夫妻兩個,一個比一個狡詐陰險。他們早早去了藩地,還想將梅太妃也一併帶走。再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占地割藩自立為王了?」
「你是中宮皇后,亦是朕的髮妻。凡事都該站在朕的立場,怎麼倒向著他們兩個?他們到底是給你灌了什麼迷藥?」
看著疾聲厲色的建安帝,蕭語晗心中陣陣發涼。
這兩年來,建安帝疑心越來越重,也愈發獨斷專行,行事狠厲。
「都是臣妾的錯。」蕭語晗低下頭認錯:「臣妾本該和皇上商議,聽取皇上的意見。不該擅自為梅太妃說情。」
蕭語晗這一低頭,建安帝才算順了氣。又換了語氣哄蕭語晗:「語晗,朕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你是朕的皇后,自然要處處替朕考慮著想。」
「再過幾日便是你生辰,朕親自替你設宴,慶賀生辰。」
蕭語晗沒有抬頭,婉言謝絕:「平王之事尚未平息,再有河間王遇刺之事,人心浮動難安。臣妾生辰宴,不設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