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聽到
一群婦人忙站起了身去迎,拜堂的正屋位於東面,幾人迎了過去,恰好就見燕信牽了穿一身翟服的竇氏已經進了正堂。
兩個下人進了屋裡來,神色有些慌張,被屋裡一個四十來歲的婆子一望,便將頭低了下去。
禮畢之後,眾人送了燕信出外,傅明華去了後頭整理衣裳,碧藍與碧雲替她收拾著裙擺,在她身旁小聲道:
「奴婢去東淨時,仿佛聽到人說,四皇子府里有些爭吵。」她說到這兒,站起身來,目光機警的左右看了一眼:「好似府中有兩個服侍四皇子的宮人吵起來了。」
傅明華扯了扯嘴角,四皇子府里沒有章程法規,身邊服侍的人多,娶了正妃也沒有打發,反倒在今日鬧了起來。
容妃精明一世,養了一雙子女卻都如草包一般。
她從屋後出來,之前屋裡坐著的幾人卻都相繼離開了。傅明華也跟著出了屋子,前方廊道直通小徑,廊下種了一排排的竹子,小徑的另一側轉角便是一個亭台。
這裡頗為幽靜,看著下人也少。
也不知是什麼地方,她準備走幾步見著人了再問路,哪知繞了兩條迴廊,進了竹叢時。
又將走了兩步,便聽到有說話聲傳來。
一道有些低啞的男聲小聲道:「……如今懷陳生死未知,秦王橫行霸道,懷陳落他手上,怕是性命堪憂了,我怎麼有心思去風花雪月?」
說話時,那男聲有些哽咽了起來。
傅明華在聽到這聲音時,頓時便止住了腳步。
她今日帶出門的碧雲與碧藍二人都服侍她多年,性情穩妥,她一停了腳步,兩個丫頭也停了下來。
只是一時半會兒,兩人沒有聽出這男聲是誰,不過聽著秦『秦王橫行霸道』幾個字,卻知道怕是與燕追有嫌隙的,因此也不發出聲音,就安靜的站著。
幸虧傅明華之前整理衣裳時,其餘丫環婆子俱都遣離了身旁,此時也不怕三人暴露了行蹤。
「我心中怎麼不清楚?」另一道沉穩的男聲響了起來,緊接著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碧藍臉色一變,傅明華倒是鎮定自若,連眉梢都未動一下。
好在那說話的兩人並沒有要過來的意思,說話的人仿佛只是來回踱了幾步,便又停下腳步了。
「懷陳之事,我不會善罷甘休,只是你年紀已不小了,有些事情,不要再想。」中年男聲說到此處,語氣有些嚴厲了起來:「母親早逝,父親當年在外謀生,你便是我帶大的,難道如今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那清雅的嗓音便露出幾分苦澀,低低道:
「長兄如父,您在我心裡,便如父親一般,既然這樣說了,我又怎麼敢不聽呢?」
說了這話,那一廂頓了半晌,那中年男聲才嘆了口氣:
「你心裡清楚就好。有些話,哪怕是在四皇子府里,也不要說,你雖然聰明,但不通俗務,我自不會害你就是了。」
傅明華聽到此處,不由微微一笑。
他是不會害他的弟弟,卻獨會害旁人罷了。
「四皇子妃的這位遠房表親,乃是她母系旁枝,配你是差了些,不過也是我無能。」
沉穩的男聲話音剛落,另一人便慌忙道:「大哥不要說這樣的話,都怪我這腿不中用,不能幫您。」
「餘生平有五恨。一恨父母早亡,未能在二老跟前盡孝;二恨楊殊早逝,我卻不能救他性命;三恨生不逢時,使我落為棋子,滿腔才學卻無施展之地,不能報效國家;四恨對不住父親當年囑託,亦對不起楊殊,使懷陳落於險境之中。」
男人長長的嘆了口氣,他的弟弟便沉默不語。
「五恨娶不到四姓女,雖說你的大嫂也不差。」
碧雲聽著這話,便看了傅明華一眼。
兩個丫頭都不傻,此時隱約聽出一些門道了,傅明華卻站著沒動,又聽著裡頭男人道:
「當初其實那位不差,配你是夠了。四姓養娘子養得好,好生養,懷陳性命……」
「不要說了大哥。」年輕些的男子打斷了男人的話,淡淡道:「我不喜歡她。」
碧雲臉上露出憤憤之色。
男人嘆了口氣:
「不說了,事情終歸已經過了。」
年輕些的男人點了點頭:「當日她瞧不上我這雙腿,我也看不上她的。」
「這是世人太過膚淺。」中年男聲怒聲說了一句,另一位便『呵呵』笑了兩聲:「我已經習慣了,能如端娘一般,待我如常人無異的人,並不是那樣多的。」
「她已經死了,哪怕就是活著,你也不要再想。」
男人警告了一聲,那人便『唉』的嘆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傅明華握了帕子掩了掩鼻,另一側便有人在喚:「元娘。」
竹林一側亭中兩個說話的男人臉色頓時就變了,站起身也不知如何是好。
傅明華轉了頭,就看到竹徑的另一側樓閣廊道中,陰麗芝領了人從一側緩緩過來,而另一個方向,一堆少年男女也朝這邊走來,那絢麗的衣裙打扮,將這竹林的姿色都點亮了。
陰麗芝走了兩步,下了階梯,才發現了另一側的賀元慎等人,她有些意外,隨即又提了裙擺朝傅明華走來:
「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我在聽風閣喝了杯茶出來,便走了兩步,見這竹林風雅,一時貪看忘了回去罷了。」
傅明華笑意吟吟,陰麗芝問她:「可是看到什麼有趣的了?」
「自然是有的。」她意有所指,陰麗芝卻不明就裡,沒將她話中的意思聽明白。
說話的功夫間,賀元慎幾人也疾步行來。
幾人上前來向傅明華依次行禮,陰麗芝神色淡淡的,並不是很看得起這些洛陽城中在旁人看來風流俊美的少年郎們,反倒覺得他們如暴發戶一般。
傅明華含著笑意讓幾人不必多禮,賀元慎身邊向來圍著的小娘子不少。
他就如一朵花,惹得一堆彩蝶圍著他轉。
只是被傅明華看得久了,賀元慎也多少覺得心中有些不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