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大雪飄飄(完)
聽到永基這麼呵斥自己,金秀不免有些生氣,「我這不也是為了爺著想嗎!若是十一爺不說這個,我也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婦道人家,如何懂得外頭的事兒?什麼差事兒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金秀在這裡顯然是十分生氣,原本稍微帶著親昵的「十一哥」變成了「十一爺」,「可既然是十一爺這樣說的好,說兄弟齊心什麼的,我這才壯著膽子說一句罷了,可沒曾想,又被十一爺說不成,既然是不成,那麼何必說這樣的話兒呢!」
金秀跺腳,隨即轉身進了西暖閣,復又和富察氏去說話了,顯然是被這兩兄弟氣的不輕,而永基卻是有些愧疚,「十一哥,請不要在意,婦道人家就是如此。」
永瑆雖然是喜歡銀子,也不得不食言而肥,但對著金秀的指責,他到底年輕,這會子也很是汗顏,「十二弟懂我,但十二弟妹的話兒,卻也不算錯,不是為兄要攔著你當這個差事,俗話說,廟小容不下大菩薩,修會典這個事兒,若是真的十二弟要辦,」永瑆看了看那個小盒子,眼神中十分不舍,咬咬牙,「那我就向皇阿瑪舉薦,讓弟來辦這個修會典的差事兒,如何?」
這不是永基的本意,永基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愚弟哪裡有這樣的才幹?原本是想著附驥十一哥身後,也跟著學一學,既然十一哥這麼說,愚弟也覺得很是妥當,就不強求什麼了。」
「那你這麼說,我又如何好意思拿你如此貴重的東西?」
「十一哥且不用忙,若是這事兒實在不成,」永基終於準備要說出了自己個想說的事兒,「那麼您看,這事兒……這人……如此,如此,可還妥當?」他說完了,見到永瑆似乎又露出了為難之色,永基苦笑道,「看來愚弟今日是強人所難啊,這事兒若是辦不成,外頭的人真不知道怎麼看我了!」
金秀入了西暖閣,富察氏正在托腮看著外頭的連綿雪花,似乎對著西次間之內的小爭吵渾然不知,這倒也好,讓金秀省去了不少的口舌,金秀復又坐了下來,也望了望外頭的雪景,窗戶都用西洋玻璃鑲嵌著,外頭雪花潔白,洋洋灑灑而下,兩人一同側過頭,望著外頭雪景,宛如一幅畫,靜止卻又帶著飄動之意,「這雪可真夠大的!我從……這些年,似乎就沒有這麼大的雪!」
富察氏點點頭,「以前在家裡,還真的少見雪,和這樣洋洋灑灑的下著,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見過了。」
「福晉似乎有心事?」金秀笑道,「我雖然愚鈍,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但還是能聽一聽的,有些時候,若是能夠把心裡頭的鬱結說出來,是會舒服一些的。」
剛才金秀進來的時候,富察氏的臉色陰雲尤甚,聽到金秀這話,她看著金秀,注意到了金秀臉上那誠懇真實的表情,她也猶豫了,在這一刻,她覺察到,在這宮苑深深的紫禁城,沒有人可以讓她吐露心事。
富察氏的眼中開始慢慢的濕潤了,她嘴唇微微一動,似乎下一秒就有無窮無盡的傷心事兒要說出來,可偏生就在這一刻,外頭響起了永瑆爽朗的笑聲,「十二弟送這麼好的東西,可真是見外了!」
聽到這笑聲,金秀就知道事兒差不多已經成了,但也是因為這一笑,富察氏眼中的雲霧又是消隱不見,她稍微有些動容的樣子復又變成了百無聊賴的模樣,現在只怕是金秀再問,富察氏也是不願意說了。
外頭的事兒業已辦好,富察氏也不願再說什麼,金秀心裡頭一嘆,於是邀請富察氏出了西暖閣,兩人喜笑顏開,尤其是永瑆,幾乎是開懷大笑,顯然,今日他是十分滿意的,他又打開了那個盒子,狠狠的看了好幾眼,盒子被打開的瞬間,似乎有頗為璀璨的光芒一閃而過,永瑆貪看不夠,只是到底還在永基這裡,所以這才強忍住,把盒子放在了羅漢床的茶几上,「好東西啊!好東西,今個我來十二弟這裡,就可真的是來對了!」
「十一哥說來的對了,我卻是不肯呢,」金秀笑道,臉上一點忸怩之色都沒有,似乎剛才生氣發火被永基呵斥的人並不是她一般,「筆墨都在此地,宣紙也預備好了,不如就請十一哥這會子來寫一副《靈飛經》,如何?」
永瑆得了好東西,這會子心情極好,聽到金秀這麼說,越發高興,「弟妹有所求,我自然沒有不遵循的道理,俗話說,客隨主便,主人家要這麼說,我自然辦到!」
於是永瑆挽起了袖子,走到了書案前,永基也很是高興,一來今日和金秀所籌謀的事兒辦成了,二來喝了點酒,雪夜溫酒,的確是好消遣,他笑道,「許久不見十一哥寫長字兒了!上次你給十五弟寫的摺扇,也不過是幾個字兒罷了,今個這是好機會,弟卻是要好生看一看了。」
永瑆毫不客氣,「寫給弟妹的,可不能馬虎,就在這裡寫,你且看一看!如何運筆,如何下力,如何用腕!」
永瑆生動形象的演示了什麼叫做錢可通神,一副靈飛經,四千多字,不過是花了小半個時辰就一氣呵成,半點卡頓都沒有,金秀和永基一個磨墨一個觀摩,到了最後一動也不動,真是看得入迷了。
唐人寫本《靈飛經》是中國書法史上的小楷名作,全名《靈飛六甲經》,是一卷道家的經書,主要闡述存思之法。該帖書於唐開元二十六年,無書者名款,舊傳為鍾紹京所書。
《靈飛經》是唐人小楷的最高峰,此帖用筆靈動輕盈而不失厚重,結構側媚多姿又不失端莊;既有寫經書法常見之精練純熟,又處處顯現二王書風「明月入懷」之雅致。
在敦煌莫高窟藏經洞的經卷出土之前,傳世的唐人寫經作品為數不多,而此卷堪稱其中翹楚,自大炎末年被刻入《渤海藏真帖》公之於世後,其清靈而雅致的書風立即為世人所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