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猶抱琵琶(下)
和聰明人說話,總是省力一些,金秀才說了這麼一句,李玉就馬上明白了,「福晉不聽奴才的勸,又想著要去對付高恆大人了嗎?」
「非是我好鬥,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高恆和皇貴妃極好,他也把我當做眼中釘,只要是他在任上,南府是一兩銀子都拿不到的,南府拿不到銀子,什麼曲兒,什麼衣裳頭面都是置辦不起來,自然是交不了差事,李公公在萬歲爺面前當差多年,肯定知道萬歲爺的性子,是最喜歡熱鬧的,我若是在中秋節夜宴如此重要的場面上排演不出新劇來,我自己個丟了面子,或者是讓十二阿哥受了責罰,這是小事兒,可若是讓萬歲爺在中秋節大宴上下不來台,您說,這合適嗎?」
李玉不語,這位十二福晉的確是很會體察人心,十二阿哥,還有十二福晉丟面子是小事兒,讓皇帝下不來台,這才是最讓李玉擔憂的事兒,皇帝御極天下多年,又是一手開創太平盛世,心高氣傲,不容許任何人違逆自己,也不容許任何場面上出現任何波折,大場面誰要是掉鏈子,誰或許是不會掉腦袋,但是打入冷宮自然不必說了,接下去更是有可能會有厄運加身。
「到時候不僅是我會倒霉,只怕是皇貴妃也會倒霉,這樣觸霉頭的事兒,是她交代給我辦的,我倒霉,她也逃不了。到時候萬歲爺怪罪我,自然不必多說了,皇貴妃識人不明,壞了慶典的祥和氛圍,也是要被萬歲爺呵斥的。」
「福晉不會以為,」李玉微微一笑,對著金秀的自信不以為然,「沒有福晉這屠戶,皇貴妃就要吃混毛豬了吧?福晉南府這裡沒有戲,難道皇貴妃就不能再從外頭拉好的來?南府沒有銀子請,內務府和皇貴妃,不會沒有銀子的。」
金秀一驚,隨即放鬆,「公公說的極是,那麼我更不能不辦好南府的事兒了,若是辦不好,這一下不僅讓萬歲爺不悅,更是要擔當上無能的罪名。」
「福晉想做什麼,那是福晉自己個的事兒,奴才只是好言相勸,若是您不聽勸,那也是沒法子。」李玉說道。
「我若是請李公公出面幫襯我,不知道要什麼東西才能打動總管?」金秀笑道,「公公是知道我的,我可沒有別的心思,只是想在宮裡頭好生過日子,平平安安的才好,這事兒,不知道公公能不能幫我?」
「只怕是不成,」李玉站了起來,朝著金秀鞠躬,「奴才伺候在萬歲爺身邊,萬事都不必愁,也不缺什麼東西,要謝過福晉的好意了。」
「公公何必如此謹慎?不過謹慎也是好事兒,小心駛得萬年船,」金秀見到李玉態度溫和,意思卻是堅定,於是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很多時候上趕著不是買賣,從李玉的角度來說,不用和任何人結盟,也不需要特意的為誰提供消息,現在更多的是金秀需要去求李玉,而李玉不需要金秀來解決什麼問題,只能是緩緩圖之,現在先不要得罪了李玉,「我也會聽總管的勸告,日後其餘的事兒,不會再插手,安安心心的在宮中過日子——只是今個之請,哦也就是我請旨繼續留在宮中要辦南府差事兒的事兒,煩請總管回去,稟告萬歲爺。」
李玉點點頭,「奴才一定傳達。」
這是李玉今天來傳旨所要說的事兒,自然是會把金秀的反饋告訴皇帝,這是必然之事,不過金秀還是適時的表達了謝意,她親自送李玉出了這齣偏殿,李玉忙說不敢當,「福晉且留步。」
小葉子守在門口,見到金秀使了一個眼色,於是從袖子裡頭拿了一個信封,遞給了李玉,「這是?」
「一點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總管喝茶,」李玉猶自推讓,金秀笑道,「今個這事兒雖然情有可原,可到底是我不遵守萬歲爺的旨意,在御前分說的時候,還請總管要幫襯一二。」
金秀話說的明白,和之前室內密談的請求不相干,李玉可以拿這個賞賜,李玉接過了信封,笑著打了個千,「奴才謝福晉的賞。」
金秀下了台階,目送李玉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宮門處,轉過頭來,看到了小葉子臉上肉痛的神色,「這是什麼樣子呢?」
「李總管什麼都沒有答應,福晉怎麼就送出去這樣的大禮?」小葉子惋惜得呲牙咧嘴,「這可不是小數目呢!」
饒是小葉子跟著金秀去了南邊,又幫襯侯艷年料理過征緬商會的差事兒,可知道了金秀要拿著如此的東西打賞李玉,這會子也忍不住心痛萬分,「你懂什麼?」金秀笑道,「他在御前伺候這麼多年都可以屹立不倒,可以說是萬歲爺最寵信之人了,我不求他幫襯著咱們說什麼好話,只要是旁人若是亂進讒言的時候,他能公正分辨幾句,也就是足夠了。」
這就是金秀想著要和李玉拉上關係的真實目的,這是在後世的職場之中用深刻又無奈的體驗換來的宛如金子一般深刻的教訓,所謂的上司,其實也是普通人,也會被身邊人的話語所影響,三人成虎,眾口鑠金,若是有人在上司耳邊說你的壞話,一句兩句可能還不當真,但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是會帶上一層異樣的濾鏡,金秀在後世之中業務能力堪稱一流,但在多年的職場生涯之中不得寸進,除卻不會逢迎拍馬之外,領導身邊沒有自己人,旁人在說自己個壞話的時候,就連個分說的人都沒有,這也是很大的一個原因所在。
金秀復又到了內室,坐在了原來的位置上,繼續寫著什麼東西,小葉子嘆氣道,「福晉說的奴才都懂,可到底是有些捨不得。」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要捨不得,咱們瞧著多,人家乃是養心殿大總管,或許還看不上咱們這個呢,」金秀笑道,「能結一個善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