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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向晚輕輕撤了掌力,走到他身前說道:“殿下是聰明人,應當知道若是不出城,留在這裡必定會有危險。”

    “知道。”

    “兩國即將爭戰,北理宮廷正值變亂,還未全然做好迎戰準備,那麼,目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扣住殿下做人質,迫使鎮守邊防的封少卿退軍。”

    葉沉淵掏出雪帕,擦去她額上的汗水,漫不經心地說:“隨你處置。”

    聶向晚後退兩步,淡淡道:“我不希望這場爭戰,是由我親手來對付殿下。殿下若能退兵,與北理和平共處,最好不過。殿下如果執意要攻打過來,我必定帶著弓箭手站在最前,與殿下決一死戰。”

    葉沉淵突然臉一冷,伸手抓住了她那垂在絹帽外的小辮,用力一拉,將她帶向自己胸前。“過來說話!”

    聶向晚吃痛,正要反抗,瞥見他的臉色,改變了動作。她捂住髮根,一路順從地被他拉到胸前站定,不動了。

    葉沉淵抓著她的小辮不放,繼續替她擦乾汗,冷冷說道:“你不用退得那麼遠,記住,我能容忍你對我做過的一切事,唯獨不准你生出一點疏遠的心思。”  

    聶向晚失笑:“我談國事,殿下卻能繞到我身上來,果然是難以講通道理。我想殿下要麼是早有準備,知道這場仗怎樣打,要麼是故意避重就輕,不回答我的問題。”葉沉淵沒有應答,她執著於心中的疑問,又道:“我記得殿下曾說過,要送我一份大禮,我好生等了一日,卻沒等到任何與我有關的變故……不知殿下所說的大禮,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時候未到。”葉沉淵簡短答道。

    聶向晚微微一笑:“說了等於沒說,果然是殿下的脾氣。我說殿下又聽不進,主張實在是難以達成一致。”她不想再費唇舌,暗地拽了拽髮辮,沒拽回來,抬頭一看,發覺他仍然凝目盯著她,神情冷淡,便有意軟和了語氣:“知道了,知道了,我信你,你放手吧。”

    “信我什麼?”

    “時候未到。”

    葉沉淵稍稍用力,揪得聶向晚髮根生痛。

    她噝噝吐口氣,含糊道:“那便是先前……先前那一句。”  

    “哪一句?”

    “不准生出疏遠之心。”

    葉沉淵果然放開了聶向晚的小辮。聶向晚連忙掠開幾步,退得兩丈遠,遙遙說道:“殿下保重,我回宮了。”她轉身就走,身後的葉沉淵喚住了她:“你將我一人丟在這裡?”

    聶向晚回道:“我已經提醒殿下自身的處境,又將殿下帶出宮,避免戰亂迫害,可謂是仁至義盡。殿下來去自由,卻執意不走,之後若是發生種種遭遇,可不能怨我心狠。”她垂袖前行,袖角揚起一絲風聲,身後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戰火煙塵逐漸散去,露出了霧蒙蒙的天空。

    走過外街,聶向晚忍不住回頭一看,不期然發現葉沉淵跟在後,白袍落落,穿過煙霧,不染任何塵雜,如同世外仙人。他是一派閒適,她卻不能再將他帶回宮中。

    “殿下當真聽不懂我的話?”聶向晚轉身問道。

    她已挑明所有話,緊接著會發生什麼事,以他的聰慧,應當猜得出。即使她不忍心趁他毒發,扣住他做人質,但是聶派中人一旦得知他就在伊闕城裡,必定是圍困住他,想辦法捉拿他,將他作為質子遣送去邊境。  

    然而,他又是怎樣應付的?

    葉沉淵淡淡道:“我既然敢來,自然有辦法應對所有變故。”

    聶向晚一怔:“如此看來,是我多心了。”轉身再走。

    伊闕城內雲霧淡淡,槐葉撒落街石,被碌碌遠去的車輪碾碎。在戰亂中得以保全的店鋪,挑出一道道旗幌子,打算重新開張。

    聶向晚頓步,聞到一抹熟悉的衣染清香從身後傳來,忍不住說道:“這條街道直通皇宮外城,殿下打算一路跟著我,再回去受困麼?”

    葉沉淵不回答,站在她身邊,看了看前方,突然道:“這條街白石鋪地,烏木鎮邪,似乎是北理有名的素食齋坊?”

    “是的。”

    “我正好肚餓,還未吃過早膳,不如同去。”

    聶向晚耐著性子答道:“我是回宮,並非像殿下這般悠閒,外出食用早膳。”

    “自我回別院,只吃過一碗湯食,裡面還被你下了一包迷香。”  

    聶向晚轉頭不語。他又說:“味道十分怪異。”

    她抬腳又要走,他冷冷說道:“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她抬眼看他:“殿下想怎樣?”

    他依然冷淡:“我在北理舉目無親,只能仰仗你。”

    “仰仗我什麼?”

    “我住在哪裡,吃些什麼,睡得是否安穩,你作為東道,怎能不關心?”

    她上下打量一下他的周身,答道:“殿下向來強盛有力,用各種妙法應對突起變故,日常所需想必也在妙法之內,哪裡需要仰仗於我的能力?”

    一滴露水隨風擺落,葉沉淵聽聞這細微動靜,揚袖輕輕一扇,將水珠扇開。他冷臉看著聶向晚,不再說話,聶向晚與他對望一刻,敗下陣來,嘆道:“好吧,請殿下隨我來。”

    兩人並肩走到喧鬧處,她便以“公子”相稱,不願引起他人注意。

    齋坊外人流如cháo,各自行色匆匆。老闆重新開張,聽說國師已死,再也不能照拂這條街後,本是愁眉苦臉,卻沒想到來了一單大生意。  

    聶向晚重金聘請齋坊師傅做了一桌素食,堆在葉沉淵面前。見他不緊不慢食用,她便走到一旁,與老闆商議日後的餐食,訂下了一月的單子。

    葉沉淵安靜進食,舉止斯文,兩耳不聞其他事。待他吃完後,聶向晚問道:“公子可滿意?”

    “嗯。”

    “那便好。”

    葉沉淵起身朝外走去,徑直前行,白衣背影寥落,猶如一株玉樹融入街景中。聶向晚看著他清減了一些的身形,慢慢跟了上去。

    “公子去哪裡?”

    葉沉淵淡淡回道:“我的氣力有些不濟,需找個雅致的地方休息下。”

    聶向晚跟在他身後,一路來到一處外形風雅古樸的庭院前,抬頭一看,牌匾上寫著“翠怡坊”三個大字。她沉臉說道:“公子找風雅場所倒是熟門熟路。”

    葉沉淵回頭說道:“這所藝館極有華朝文華風格,又聽聞教導的伶人能歌善舞,具備他人所不能的本領,我自然要來試一試。”  

    聶向晚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皺眉看了看透過影壁露出來的一截紅綃綠帳,兀自問道:“公子當真要進去?”

    葉沉淵笑了笑:“當初你摸進南風館找少源,我可是沒有半分阻攔。”

    聶向晚鬆開他的衣袖,含恨道:“那便請公子好好享樂,我一個時辰後再來接公子。”

    葉沉淵舉步走向石階,有小廝迎上,躬身請他邁入中庭。聶向晚站在門外,一直看著葉沉淵的身影隱沒不見了,才轉頭走向外街,找到一名想逃難的商人,購買下他的庭院。她拿著笤帚清掃前院,處置好一切,雇了車夫趕車去翠怡坊,前後剛好一個時辰。

    小廝通傳:“公子留在閣子裡休息,不願出來。”

    聶向晚揚眉道:“我只付了一個時辰的茶點金,這多出的工夫,可是沒人付銀子的。既然時辰到了,小哥不如行個好,將公子攆出來吧?”

    小廝嗤笑道:“那位公子出手打點的銀子,比你不知闊綽多少,還用得著你來請他?再說了,我敢攆財神爺嗎?這兵荒馬亂的,大清早就碰上一個,嘿,好好待著他還來不及哩!”說完,他將擦拭門柱的手巾朝肩膀上一搭,走了。  

    聶向晚低頭看看自身的衣飾裝扮,發覺氣勢不差於人,理好衣襟,也抬腳走進翠怡坊。她徑直闖到館主的房裡,在桌上一字擺開宮中腰牌、皇帝所賜予的開國寶戒等物,對館主言辭恐嚇了一番。館主冷眼看著她,直到聽見她提出聘請館裡的美人去私宅陪侍名貴公子時,臉色才有些異樣。

    “姑娘是說,只請美人過府遊玩,並不是找她們的晦氣?”

    聶向晚奇道:“館主難道聽不懂麼?”她又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館主若是要我贖出她們,我也有足夠的銀子賠付給你。只要服侍好了公子,我另有重賞。”

    館主錯愕至極,半天沒有合攏嘴。

    聶向晚與館主簽書立約,耳邊聽到館主嘆了一句:“這倒是公子沒有想到的。”她依然不以為意,收拾好隨身所帶的物品,走向香茗閣。

    葉沉淵正端坐在桌案後,神色恬淡,看著兩名精緻妝容的美人跪在毛毯上演示古法煎茶。白瓷甌、紅爐炭、麴塵碎、花沫沸,一切茶道如前人所品鑑的那樣,閣子裡充盈著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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