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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照沒說話,拿開食盒蓋子,取出幾碟精緻的小菜及糕點。他給她一一擺上金絲蝦球、香蒿糕片、醬汁鯛魚等食物,還摸出一個溫熱的小酒壺,一併放在石桌上。一時之間,南翎國特有的菜色風味又回到她眼前。

    “肚子餓了吧?先吃了這些。”謝照溫和說著,又擺上燙過的筷子。

    聶向晚看著桌上酒壺有些遲疑:“我不喝酒。”

    謝照淡淡道:“我知道,這壺裡裝的是桂花茶。”

    聶向晚提壺斟了一杯茶,飲了一口,滿頰留香。她忙碌許久,沒有好好休息和進食,當下也不猶豫,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謝照看著她,眼帶笑意。

    “你不吃麼?”聶向晚的嘴裡包了兩個蝦球一片糕,左右鼓動著,語聲顯得含糊。

    謝照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講話。”

    聶向晚大快朵頤了一番後,眉眼舒暢不少,謝照看著她只是笑,仿似滿足的不是她,而是他這個掌廚者。

    侍從走進院子收拾好食盒,謝照替聶向晚斟茶。聶向晚拿著茶杯遲遲未喝,心裡盤算著該怎樣開口,才能不傷及謝照的顏面,並打聽到諸多事實。  

    謝照看她安靜下來,便淡淡說道:“不用覺得為難,想知道什麼只管問我。”

    聶向晚放下茶杯,緊緊瞅著謝照,說道:“謝郎把持兵權,與我們先前的商議並不一致。公子心懼,擔憂謝郎有取而代之之意,我極力勸告公子,謝郎斷然不會這樣做,因為在謝叔面前,我曾問過謝郎,是否願意登基做新皇,謝郎當時應我,完成謝叔心意之後,就此不過問世事——不知謝郎是否還記得?”

    謝照應道:“記得。”

    “既然記得,為什麼又要把持兵權驚嚇公子?”

    謝照站起身,徐徐環顧四周被煙霧籠罩的殿宇飛檐輪廓,說道:“你們都想錯了,我不需要驚嚇任何人,因為我反抗的,是整座北理宮廷。”

    聶向晚決計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答案,看著謝照凜然的背影怔了怔。

    謝照沒轉身,只是清冷地站著,但是他的話,卻字字句句撞在聶向晚心間。

    謝照說道:“八歲時,謝叔將我送到謝一身邊,從此後,謝一便是我的天,我的地。在我心裡,沒有比她更重要的事情。她要我離開烏衣台,我便離開烏衣台,她要我反叛狄容,我便殺掉首領,一心聽從她的安排。隨後,我帶兵去了石城,戰閻海、守沙台、平宮亂、退農奴軍,為了什麼?只是因為這都是她的心愿,她不需要說,我就能為她做好一切事。我將她放在身後,小心護著,生怕她有一點閃失。宮變之路艱難,多有齷齪jian污事情發生,我怕髒了她的手,累她落得弒主犯上的名聲,便先行站出來,聲討皇后、坑殺甲兵,替她掃清一切阻力。只要她願意,我甚至都能雙手奉上整座宮廷!”  

    “阿照……”聶向晚的眉眼不住跳動,嗓子間堵滿了酸澀,讓她說不出話來。謝照看出她就是謝一,她並不奇怪,畢竟待在一起久了,她的點滴習慣會讓他找到謝一的影子,那些他為她置辦的洗手辱、發膏便是明證。可是,她沒想到,她對他的影響竟是那樣深。她視他為手足,保留著少女時期美好的回憶。十年分別再見,一旦他有親近之意,她也必然會避開,甚至是喝止他的靠近,但總歸沒有給他留下什麼綺盼,以為他們終究會在廝守在一起。

    她有心結,僅是謝飛叔叔一人看懂。待一切完成之後,她仍然想回到烏衣河畔,追隨那投河而死的五千謝族亡魂。謝飛叔叔制止她的這種想法,不准她失意尋死,她兀自徘徊很久,還是覺得回歸烏衣河,才能洗淨她的罪孽。

    在這之前,她會好好陪著謝飛,完成使命,應對一切事。可能與葉沉淵再相聚,看著他如水澹淡的眉眼時,她才會一次次不自覺地去尋阿潛的影子,找到往昔的熟悉感,然後閉上眼睛,貪享片刻的歡愉。

    她的這種愚笨,竟然與謝照的做法如出一轍。面對他的深情,她只覺內疚,卻難以承受。

    “阿照,我欠你太多……無論如何,我都回報不了……”聶向晚看著謝照的背影,說得極為艱難,“只是,我將你當作謝族人,當作我的手足,決然沒有……蠱惑你替我做任何事的心思……”  

    “我知道。”

    院子裡分外安靜,秋風吹動落葉的聲音無端變得響了起來。

    謝照背向而立,低聲說道:“我不需要你虧欠我什麼,我甘心為你做任何事。”他才說了一句,發覺嗓音在微微顫抖,又立刻抿緊嘴,不再言語。

    聶向晚看著他平息了肩膀的輕顫。

    過後,謝照轉過身,不顧她驚愕的眼光,執起她的手腕,用指尖輕輕拂著她的斷指處。“我很小便知道皇宮是個髒污的地方,包藏了各種禍心,還有外人難以想像的爭鬥。北理已經腐朽,便是從皇宮開始爛起。你要推翻它,我樂意之至。即使要我殺掉父王,我也不會皺下眉毛。但我捨不得讓你吃苦,更不說讓別人傷害到你。”

    他蹲下身,平視她的眉眼,低低說道:“謝顏斷你一根手指,我便還你一座宮廷。兵權如今在我手上,擁立誰,處罰誰,全憑你一句話。”

    聶向晚驚異:“阿照兵諫,用武力控制了整座皇城,做得如此決然,難道是因為我的斷指?”

    謝照並不否認,只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道:“有了足夠強大的力量,我才能保護你。”  

    聶向晚震驚,半晌才能說道:“我便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謝照揚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沒有說話。

    聶向晚坐在石凳上,看著膝旁半跪的謝照,發狠說道:“如果你真的聽任我的主張,那麼將兵力交付一半出來給阿駐,讓聶公子安心。”

    “好。”

    聶無憂聽到消息時,才明了,聶向晚的一句話,勝過謝飛對謝照的督責。他先來找聶向晚,言明他的難處,推動她去勸說謝照,看來正好走對了一招棋。

    酉時,皇宮禁軍按照祖制分編為東西兩營,皇帝下詔擢升聶無憂親信聶重駐為左羽林衛大將軍,統西營軍力,蓋行遠入宮,拜為右羽林衛大將軍,與聶重駐一併管理西營。

    東營禁軍仍掌管在謝照手中,他不放,沒人敢要。

    酉時一刻,鼓樓敲鐘。謝照著皇子禮服,與戎裝未除的聶無憂雙雙走向皇宮正門,恭迎謝飛的車駕。謝飛下了馬車,一身黑袍漸染風塵,雖落拓,但難掩氣度。

    聶向晚在鼓樓轉角處伸頭看向來路,一看到謝飛走過來,便小跑著過去。近身了,她突然想起此處不是烏衣台,她也不是那個任性驕傲的謝族大小姐,忙捺住腳步,躬身施禮道:“見過叔叔。”  

    謝飛容顏蒼老不少,身形清瘦不勝風。他看了眼聶向晚,淡淡道:“不用多禮,叔叔有話要問你。”

    謝照調撥出一座別院供謝飛居住,配置二十名宮人。他請謝飛稍作休息,拉住聶無憂先退了下去。謝飛看著裡屋散發著熱氣的浴桶,喚退宮人,動手清洗。待他除去外袍及中衣,回頭一看,屏風外還站著聶向晚的身影。

    他揚聲道:“叔叔要洗澡,你一個大姑娘家,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聶向晚將一套新衣搭上屏風,吞吐道:“叔叔不是有話要問麼?”

    “走遠些,等我洗完再來。”

    聶向晚躊躇一下,依然站在屏風之後,任宮燈拉出一道陰影。

    謝飛奇道:“你大概又做了什麼錯事,耍賴不走,想我不責罰你,是吧?”

    聶向晚回道:“不是。”

    “那是為什麼?”

    “我將要告訴叔叔的事,叔叔聽後一定會生氣。若在浴桶里,叔叔便不會跳出來劈我一掌。”  

    “謝一,你皮癢了是吧?”

    聶向晚見謝飛的聲音變大,連忙說出葉沉淵勸降的主張,將他對她說過的話一字不漏轉給了謝飛。謝飛聽後冷笑:“他打的倒是如意算盤,我且問你,你信他麼?”

    聶向晚搖頭:“不信。”

    “那便是了。”謝飛閉目沉思一刻,說道,“你少時讀史,看過哪一位君王為了自己的妃子,在當前利益下,能停止兼併戰爭?更何況,那葉沉淵為了全線攻打北理,做了長久的準備。”

    聶向晚的影子微微點頭。謝飛冷哼:“這場仗一定要打,打不贏再議和,一樣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是過度章節,阿照表白,聶向晚沒有回應,可能我寫得不好,沒有多對聶向晚的心情做描寫,但是前文的確有兩處提到過聶向晚最後的打算,本文不是悲劇,不會以聶向晚的自殺結尾,而且出版編輯已經要求過結尾,明文規定要HE,如果有追到這裡希望BE的MM,請接受我的鞠躬道歉,我在中間三月調節了很久,也才接受這種結尾,所以我真的能體會你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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