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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六府試散場,學子們從考舍中蜂擁而出,有的歡喜,有的失落,有的懊惱,神態不一。
佟維安與何文軒立在考舍不遠處等著佟永年與大山出來。佟維是滿臉焦急,何文軒則是一副淡然模樣。
“年哥兒,年哥兒,”佟維安翹首許久,終於看見佟永年與大山從考舍里出來,忙上前問,“考得如何?”
佟永年點頭,佟維安立時喜上眉梢。何文軒則轉頭看向大山,“大山考得如何?”
大山搖搖頭,“第二篇文章寫得不好。”
何文軒輕笑了下,安慰他,“兩篇八股是有些難度。不過,你能寫完已經不錯了。”
看了看眾人,“我們回去吧。等三天後放榜。接下來是院試,院試分二場,第一一場仍考八股文兩篇,加考五言六韻試帖詩一首。第二場為複試,考八股一篇,試貼詩一首……”
何文軒一邊走一邊侃侃而談,並把他當年考秀才的題目說與二人聽,大山聽他說得愈多,眉頭皺得愈緊,直到回到住處時,他的眉頭已緊皺成川字。
何文軒笑笑,不再多說,讓他們回去休息,這兩日也不要看書,領他們出去走走轉轉。
“年哥兒,我看這書我算是讀到頭了。”大山進了屋子,很是鬱悶的住椅子一坐。
佟永年笑了下,“還是堅持考完再說。”
大山的眉頭還是緊鎖著,擺擺手,“我娘當初讓我念書,是看梨花小舅舅考了秀才眼氣,也想讓我考。說考不上將來去外面做工,在哪裡做個管事兒的也成。”
佟永年便安慰他,“你現在的學識是夠去當管事兒的了。若這次過後,你不想再讀書,我讓舅舅給你找個活計,如何?”
大山這才笑起來,“行,反正我就考這一回柱子說得也對,論功課我還不如他呢。要真考不上,我就去做工。”
……
第八十六章 李家添丁(要粉紅啊,要粉紅)
這兩日李家一家人都有些緊張,算日子何氏生產也就這兩天了。除了最初懷上時,這孩子鬧騰人,何氏吃不飯,過了五個月後,胃口突然好了起來,尤其緊近生產這段日子,梨花姥娘與李海歆兩個,那是何氏想吃什麼吃什麼,只要是能辦到的,想方設法也去給弄來。
家裡中又有那麼一大舍的雞,把何氏補得整張臉白潤潤的,肚子也比生前幾個丫頭時都大些。
州府那邊兒何文軒知道大姐一家掛心,信也來得及時,此時佟永年府試考過的消息已送到,信是六天前發出的,上面兒寫著四月十三日院試,四月十六日放榜。
如今已是四月十四日。一家人都沒了心思做活計,坐在一起說閒話,打發時間。
吃過早飯梨花姥娘讓何氏在院中走動走動,生產時能少受些罪。兩人正在院中慢慢的轉悠了幾轉,何氏覺得一股熱流湧出,肚子一陣陣的緊抽,不由“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梨花姥娘先是慌一下,緊接著穩住神兒,一邊扶著她,一邊叫春蘭,“趕快去請你三嬸兒來。”
又叫,“春柳去請接生婆子。”
李海歆本在院裡做些收拾的活計,看見這陣式,把東西一扔,跑得飛快過來把何氏扶著進堂屋。梨花姥娘手腳利索把炕席掀起來,將早已準備好糙木灰倒上上去,鋪上家裡的舊褥子,一層乾淨的白棉布,才讓李海歆把何氏扶到炕上躺著。
何氏剛才咬牙強撐著不出聲,剛躺到炕上便覺肚子又緊抽起來,一陣陣的絞痛,不由的一聲聲叫起來。
梨花姥娘把李海歆趕到外面兒,一時王喜梅也來了,進屋搭手。
春蘭叫了王喜梅後,趕忙在廚房點火燒水。
不多時,一個大手大腳的接生婆子一陣風似的進了門,面帶喜色:“哎喲,添丁了添丁了恭喜……”一面兒進了堂屋。
姐妹幾人在外面兒聽著何氏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面無人色。尤其是李薇,活了兩世,她可從沒見過這樣的陣勢,臉色不由白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大武媳婦兒也過來幫忙,她早記著何氏生產的日子呢。
李海歆外面也是立不是立,站不站的,在堂屋東間兒的窗子根底下,搓著手原地原地轉圈兒。
李薇這會兒是心頭空空的,默念神佛保佑,一定要讓她娘平平安安的生下個小dd。雖然何氏在幾個女兒面前兒不顯,可一家人都知道,她心裡頭盼男娃兒盼得緊呢。
恍然間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口又閃過來兩個人影,卻是李王氏與許氏。
除了春蘭喊了一聲嬤嬤,剩下的姐妹三人均沒理會她們。兩人臉兒上有些訕訕的,李王氏走到院子中間,立了片刻,便問李海歆,“生了多大會兒?”
李海歆說,“半個時辰了。”
許氏一聽連忙笑道,“大嫂這回的肚子比原先都大些,該不會那麼快生出來。”說著要洗手進去幫忙。
春柳蹬蹬蹬的跑去,攔在許氏面前兒,“有我姥娘和三嬸兒在裡面呢,大嬸兒還是別進去了。”
許氏訕笑了下,去推春柳的胳膊,“你這個小春柳,多一個人幫忙不是放心些?”春柳仍不動,李海歆也只顧盯著堂屋動靜,春蘭幾個更不會幫她說話。她便又訕了下,摸了摸鼻子,轉身向廚房走,“那我去燒水。”
李薇順著她的身影看過去,卻見吳旭遠遠的立在籬笆牆外。扯了春蘭,示意她瞧過去。
春蘭扭著看見他,笑了下,沒說話。
何氏在屋裡頭幾乎沒有力氣,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這孩子生了有一個時辰了,卻仍不見有出來的跡象,她已有些脫力了。梨花姥娘忙把李海歆買的老參片塞在她口中,又讓大武媳婦兒去廚房熬參湯。
產婆額上也出了不少汗,不斷安撫何氏,“春桃娘,沒事兒,歇歇氣兒再來啊,你們家的小梨花可是生了二個時辰呢。”
大武媳婦兒熬好了參湯端進堂屋,裡面不多會兒又傳來產婆的聲音,“春桃娘,加把勁兒。”
李薇只覺得自己的雙腳已站得發麻,卻不敢移動,眼睛一瞬不敢眨的望著堂屋密垂的門帘。
突聽裡面產婆大聲叫嚷著,“添頭了,添頭了,再加把勁兒。”
李薇一喜,忙去看幾個姐姐,見她們臉上也同時浮上一團喜色,正這時,房裡已是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兒哭聲,李薇心中一喜,看向堂屋,李海歆已搶先一步奔了進去。
產婆在裡面大聲報喜道:“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本被春柳臊許氏的那番話,臊得不好意思進產房的李王氏,聽到這個,也忙往產房跑去。
何氏臉色雖蒼白,力氣卻還是有的,任梨花姥娘給擦著汗,看著產婆手腳利索的用泡了燒酒的乾淨剪刀給嬰兒剪了臍帶,預留的那斷用酒泡過的細白棉繩纏扎,細細盤疊起來,再用乾淨白棉包好,用溫熱的巾子給小嬰兒擦乾淨,拿棉布包上,放到何氏懷裡,笑著,“恭喜啊,春桃娘。”
何氏看著襁褓里的小嬰兒,烏黑的頭髮象從剛染上的墨汁,濃密的得很,他緊閉著眼兒,小小的腦袋紅紅的,小臉蛋卻肉肉乎乎的,小嘴嘟著,吐著小泡泡。
顧不得眾人在場,翻開襁褓下擺,一隻小小雀赫然在眼前,何氏眼淚霎時涌了出來。
梨花姥娘眼裡也含了淚花。笑著,“好,好,我就說這胎是個男娃兒。梨花大舅舅幾個來投催生的時候,那包裹頭可是朝上的。”說著抹了淚兒,到堂屋當去上香。
大武媳婦兒與王喜梅忙開解,一個勸何氏,一個梨花姥娘,都說大喜的日子,該高興才是,怎麼反倒哭起來了。
李海歆往床邊兒靠了靠,笑著,“孩子娘,辛苦你了。讓我抱抱兒子吧。”
何氏聽他說的話輕軟又帶著討好之意,含著淚兒笑了,讓他上前,抱小嬰兒遞給他。
李海歆抱著盼了多年的兒子,不覺眼圈也紅了。
李王氏進了堂屋,還沒看上小孩子一眼。便被何氏母女一哭弄得極不自在,這會兒,一見兒子也這樣,頓時背如鋒芒,尷尬得很,挑簾出了產房。
小娃娃兒除了剛生下來嚎了兩嗓子,這會乖巧得很,李海歆用指尖輕戳他的小臉兒,他也只哼嘰兩聲,叭咂下小嘴兒。李海歆湊近他的小臉蛋狠狠的親一口,小娃娃兒登時放聲大哭。
梨花姥娘拜了神,從堂屋當門兒進來,笑著,“哎喲,這小嗓子亮的,象你們家的人。”
何氏略恢復些精神,抹去眼淚兒,笑著,“嗯,可不是,梨花剛生下來,嗓子也亮得很。”
梨花姥娘在屋裡說了會兒話,出去送產婆。將嬰兒胞衣用陶罐裝了,尋了十幾個大錢用紅線穿了,纏在陶罐口,讓產婆帶出去找個妥當的地方埋了,另又奉上二百個用紅線串好的大線,說又洗三那日還要請她過來,莫應了別人家的事兒,產婆笑得合不攏嘴兒,推了兩句,收下錢應了,叫她放心,這事兒肯定記得牢牢的。
梨花姥娘這才笑眯眯進來說,“春桃娘原先懷上的時候,我夢見個額上有撮白毛的老虎。依我看,這娃兒的小名就叫虎子。”
何氏滿意的笑笑,看向李海歆,他抱著孩子不撒手,一邊晃著,一邊點頭笑,“行,就叫虎子。”一邊又低頭去逗弄兒子。
何氏看他這樣,笑著,“你可別讓幾個丫頭瞧見。瞧見了呀,將來不孝順你。”
大武媳婦兒和王喜梅也都笑,什麼時候也沒見過李海歆喜成這樣。
李海歆嘿嘿笑了兩聲,把虎子交還到何氏懷裡,“我原先就說過,生了兒子要請三天的流水席,這就去置辦酒水。”說著,喜孜孜的往外走。
大武媳婦兒兩個幫著梨花姥娘把產房打掃乾淨,換了新被褥,讓何氏歇息一兒,都出了產房,連帶剛擠到房門口的李薇和春杏往外趕,“讓你母親娘歇會兒。”
李薇抓著她姥娘的胳膊搖著,“姥娘,讓我看一眼小dd嘛。”
何氏在裡面聽見,笑著讓她們進去。
姐妹二人擠到床前,看躺在小襁褓中睡得正香的嬰兒,無聲的笑了起來。李薇伸出手指去點小嬰兒的嘴巴,春杏一把打掉她的手,“你沒洗手,別摸弟弟。”
李薇收回手,伏身在他耳邊兒輕叫著,“虎子,虎子。”
小嬰兒只是微微動了腦袋,小眉頭一抽抽的,似是對有人打擾他睡覺十分不滿意。煩躁的吐出一串小泡泡,李薇趁著春杏不注意,快速用小手輕點了虎子的額頭,“你還是個有脾氣的小傢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