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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因關白澤的劇咳變得有些混亂,小陳姨娘等人又被蓉姨娘的慘相驚嚇,發出幾聲驚叫,待關白澤緩過氣兒來,推開崔氏等人,站起身來死死盯著蓉姨娘,步步逼近蓉姨娘時,蓉姨娘已咬著牙忍下了疼痛,同樣滿眼恨意地瞪向關白澤。
“你要尋的仇人是我!為何要如此陰毒的禍害無辜之人!”關白澤逼視著蓉姨娘,聲音卻是止不住的顫抖。
蓉姨娘聞言譏誚地笑了起來,接著驀然冷下神情來,道:“一杯毒將你毒死豈不太便宜了你?我偏要你好好的活著,斷子絕孫,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你毀了我的一切,殺了我最愛的人!我便也好叫人嘗嘗心被凌遲的滋味!”
她說話間神情極為激憤,卻也帶動了傷口,言罷疼的喘了兩口氣,這才又接著道:“當年顧舒雲自盡,關元鶴回到府中,我便想動手,可我卻發現你似對顧舒雲一事存了疑心,竟在暗中觀察我和蘭姨娘,我便只能緩下了計劃,未再有所動,可誰知待顧舒雲之事被淡忘,還沒等我再籌謀,關元鶴竟離開了府。我試過讓他死在外面,可他身邊有暗衛守護,我的人試過兩次都未能得手,隨著他年紀漸大,武功漸高,便愈發難辦,府中崔氏卻又添了嫡子。既然暫時殺不了關元鶴,那我便不能貿然去動關元卓,若貿然動手暴露了自己,我死了沒關係,卻便宜了關家的子孫!沒機會沒關係,我多的事時間,我可以忍,殺不了關元鶴沒關係,那便都活著,他總會回府,到時候豈不更熱鬧?只謀害你的兒子到底太便宜了,讓你瞧著孫子也一個個胎死腹中,那多完美?”
蓉姨娘說著便又咯咯的笑,慧安瞧著她那瘋狂的模樣,手撫向小腹,心中不是滋味,目光卻是淬了毒一般狠辣凜洌起來,似感受到了慧安的視線,蓉姨娘竟是突然瞧了過來,盯著慧安,又道:“我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是將關元鶴等了回來。只可惜他羽翼豐滿,竟是比從前更難下手,我苦苦思索卻仍舊找不到機會,直到聽聞他主動求娶鳳陽侯府的沈姑娘為妻,我便知道我等的機會可能就在眼前了。內宅只有女人多了才能攪起渾水,那燕窩中的毒卻是我所為,挑起你和崔氏的嫌隙,也是度探關元鶴對你到底用了多少心思,呵呵,你沈慧安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當夜梅園那雲怡病成那樣,關元鶴竟不聞不問,你不知道當夜我有多高興,我總算尋到了關元鶴的弱點!你果真也如我所料,竟叫不近女色、性情清冷的關元鶴上了心,還越來越珍愛如命,若你死了,他關元鶴便是再有本事,怕也要成為廢人!”
慧安聞言面色已是幾變,她神情冷冽,欲要上前,關元鶴卻是拽住了她的手,緊緊握住,盯著蓉姨娘只道:“讓她說下去。”
蓉姨娘譏笑一聲瞧著慧安又道:“所以我對你用了癭毒,若是懷胎十之八九是要難產殞命的,在你懷胎八月之時我再引發早已種在關元卓體內的辰砂毒,想法子嫁禍在你身上,來日你難產死了,崔氏和關元鶴也會反目。至於關晨之,他好好活著,蘭姨娘才能擋在我前頭不是?我雖計劃得好,但卻發現你們夫妻竟無意關府,自你進門便是一副置身事外之態,而關元鶴卻只縱著你研究什麼治馬。若你不攪進內宅的渾水中,我便尋不到機會令你和崔氏結仇,你無心關府之事沒關係,我可以逼你攪進來。果然,借著四少奶奶小產一事,你被迫接掌了中饋。”
蓉姨娘說著猛然又瞧向一旁坐著的面色發白,還一臉恍惚和震驚的五少奶奶道:“可也就是那日,我從五少奶奶的行跡中察覺出福德院那老東西竟患了絕症。”
五少奶奶因蓉姨娘禮佛,又可憐她悽苦無依,故而她見蓉姨娘猛然瞧向自己,還說出這些話來,經受不住打擊,身子微晃。
蓉姨娘卻不再看她,轉頭又瞧向慧安,道:“若福德院那老東西死了,你們便必要另立門戶,我想再動手卻是不可能了,這還不算,皇上竟還了你參加什麼太僕寺比試,我便明白關元鶴縱著你學治馬病的原因了,他是想帶著你一同去邊關,你們若真走了,誰知何時才能回來,說不準回來時老東西已病逝了,那我豈不是再沒機會了!所以我便只能將計劃提前。”
蓉姨娘說著面上閃過譏諷和傲然,冷聲道:“若非我行事太過匆忙,你們未必便能尋到破綻!若非秦王多管閒事,請了那大和尚診出你體內的毒,又發現了那五色花,你們豈能這麼輕易便發現真相抓到我!”
慧安聽蓉姨娘這般說,心中也確實升起一絲後怕來。只因蓉姨娘藏的太過深,一個家生子,病了多年,年老色衰,過的其苦不堪,連奴才都能騎在她的頭上,又毫無利益糾纏,這樣一個人,誰會無故懷疑到她?這次若非她運道好,說不準真便中了她的道,待察覺時已是晚了!
蓉姨娘從慧安面上瞧出了她心中所想,便又大聲笑了起來,譏諷的目光掃過關元鶴,道:“什麼少年有成的大將軍,什麼萬人之上的宰相,都是狗屁,不過如此,不過如此,哈哈……”
她見關白澤片刻功夫便似蒼老了十歲一般,不覺瘋狂地笑了起來,慧安卻猛然揚聲,道:“你之所以能夠瞞過老爺和相公,不過是因為你是女子,他們沒有你這般陰毒罷了!聽聞當年那木巫醫的千金那木雅是南螢數得上的美人,又善良純潔,這才捕獲了南螢最英俊的鄔弩王子的心,你怎不瞧瞧你如今的模樣,這般毒辣陰狠,可還有面目去地下見你那夫婿?只怕他瞧見你,也會認不出來。”
蓉姨娘聞言笑聲戛然而止,這些年她為了復仇,刻意用藥使自己常年保持病客,身子受損不說,面容也衰老的很,早已沒有什麼美人之態。雖然做這些事都是為了給鄔弩報仇,但人都有良知,她又豈能不知殘害的都是無辜的生命,又豈會心中安寧。午夜夢回,她也會有難眠,經受良心拷問的時候,也怕鄔弩在天之靈會不理解她,覺著她惡毒!
慧安的話可謂戳在了她的心上,登時便將她的面色變地猙獰了起來,她盯著慧安厲聲道:“他不會!我都是為了他!他怎會覺得我毒辣!”
她言罷似不想再聽慧安說話,不待慧安張口,她便又盯向關白澤,冷笑道:“哼,如今我雖輸了,但這些年卻也非一無所獲,殺死了你們關府三個嫡子,還毒傻了一個,又害的三房連個嫡出子女都生不出,還讓你的長孫胎死腹中,嫡孫更不知是個什麼怪胎,陪上我這一條命,也算是值了!哈哈,值了!”
關元鶴的兩個嫡親哥哥被害死,卻只是兩個嫡子才對,蓉姨娘卻說她害死了三個,慧安聞言一愣,卻見那邊五少奶奶突然站起身來,撲至蓉姨娘跟前拼命搖晃著她,瞪著眼睛道:“我相公是你害死!是你害死的!對不對,對不對!”
蓉姨娘膝蓋不停向外冒血,又說了這麼許多話,本就有些受不住,被宋氏一搖登時便眼前發黑,只她面上卻閃現了笑容,道:“沒錯,也是我做的。我南螢人本就擅毒,南螢雨林中毒物也多,讓他死的無聲無息,毫無痛苦,也是對得住你平日裡對我的和善了。”
宋氏和關元冀本就感情甚好,關元冀病逝之後她才一心向佛,年紀輕輕卻從未想過要改嫁,只守著青燈古佛,只她身子卻也不好,如今受此打擊,登時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而崔氏卻似剛剛反應過來一般和三夫人同時撲了上來,對著蓉姨娘便是一陣謾罵和廝打。
“你害得我兒躺在病床上痴痴傻傻,我殺了你!”
“你方才說什麼?什麼害的三房連個嫡出子女都生不出?!你給我說清楚,說清楚!”
蓉姨娘被兩人圍攻,頭髮散下來,片刻便一臉血痕,她卻是咯咯的笑了起來。
瞧著這一幕,關白澤已是再說不出話來,這全都是他造的孽,如今他還有何臉面面對親人,不僅無顏再面對妻子兒女,竟是連面對弟弟,弟媳的顏面也沒了,更別提地下的髮妻和兩個已經亡命的兒子了。
枉他自詡權相,萬人之上,蓉姨娘罵的對,不過是狗屁!關白澤眼前陣陣發黑,卻似瞧見了顧舒雲臨死前決絕和怨恨的目光。
當年她初嫁他,彼時他少年有成,驚才絕艷,正是鋼兵不血刃壓下南螢叛亂被皇上器重之時,而她是顧氏嫡女,美貌溫柔,才情出眾,也曾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他說過定不負她,可在她懷上長子之時,他卻還是耐不住寂寞收了通房丫頭,而這個通房正是剛剛及笄、年輕嬌美、紅袖添香的何小蓉!顧舒雲強顏歡笑的模樣似還在眼前,只那時的他雖心中有愧,但卻覺著男人三妻四妾本該如此,而他不過是收用了一個丫鬟而已,她不高興,便多哄哄也就罷了。
只之後皇上越來越器重他,他在朝堂之上也越來越如魚得水,對顧舒雲的關愛便也越來越少。而舒雲卻也越來越少笑,越來越鬱鬱不樂,他雖是察覺了,但卻未曾放在心上,只想著慢慢的她想通了便好,男人總歸不能日日圍著女人轉。甚至在朝廷忙碌了一日,回來後面對她的愁容,便漸漸失去了耐性,接受了別人贈送的第一個小妾肖媛兒,也就是肖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