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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峰說罷哈哈一笑,這才拍著腿道:“孫匹夫到歷城時正趕上抄府,似是病倒了,如今還躺在歷城客棧呢,明兒只怕嗚煙便能到府報信兒了。”
慧安聞言也笑了起來,既孫熙祥被氣成這般,只怕這次賠進去的不少,如今那銀錢盡數入了府庫,也算是侯府對朝廷做了一些貢獻了,總好過留在孫熙祥手中叫他吃香喝辣的強。慧安想著便瞧向沈峰,道:“既然銀子都進了戶部,放印子的應都留有憑證,那便能坐實了孫熙祥的罪名吧?”這次皇上大怒,平王顯然也是要好好演一出大義滅親,公正嚴明的大戲的。只怕這回放印子的都得丟官,沈峰也極為關心此事,聞言便道:“你放心,這事不難打聽,舅舅想法子去戶部和大理寺摸摸底。”
慧安點頭,心想著這次孫熙祥只怕真的要賠了夫人又折兵了。誰知翌日中午沈峰便探到了准信兒,那放印子錢的竟沒有孫熙祥,而戶部所收贓銀中更是沒有孫熙祥的那筆銀子。
慧安不由傻了眼,這好端端的銀子,它能去哪裡了?
第94章年節瑣事
慧安派人將孫熙祥從歷城接回來已經是年二十九,她本還疑惑那印子錢會不會是被孫熙祥藏了起來,但又覺著他不可能有如此通天的能耐,可除了這個可能慧安實也想不到還有誰會插手此事,替孫熙祥銷毀證據。當她瞧見躺在軟架上面色灰白、病的有氣無力的孫熙祥後,就再不認為這窩囊廢和此事有關了。
因翌日就是除夕,慧安只瞅著下人伺候孫熙祥躺下,便也懶得搭理他,回了榕梨院。回到屋,她端坐著沉吟片刻,面色不由便有些難看。
方嬤嬤在一旁瞧著,以為慧安是因這次印子錢的事,孫熙祥逃了一劫而不舒服,便勸道:“姑娘,這也不全是壞事,若老爺放印子錢的事被揭出來,只怕我們侯府也要受到牽連,畢竟這銀子可多出自咱們侯府,他要是臨了反咬侯府一口,那咱們可真是有嘴說不清啊。”
慧安聞言一怔,笑著沖方嬤嬤點頭,道:“我不是為此事,我是想著明兒的除夕祭祖。今年不同往年,舅舅一家是一定要參加祭祖的,我為此事已忙碌了數日,孫熙祥如今丟了銀子,只怕更會惦記上侯府,明兒的祭祖禮別再鬧出什麼么蛾子才好。可這大過年的,若是不將人接回府,任他在外面還不知會傳出什麼閒話來的。只如今人被接了回來,我卻心中犯堵。”方嬤嬤聞言一嘆,道:“這事也是沒法子,只舅老爺回府早已是既定的事實,明兒這祭祖禮是一定要出席的,就算老爺想阻也沒那能耐。姑娘快別多想了,大過年的就該想些那好事兒喜樂喜樂。”
沈峰一家入住西跨院之後,沈峰也曾帶著四個童表哥和童氏到沈強的墳上磕頭祭拜,慧安一直想開宗祠令他們祭祖歸宗,但總是被各種事給耽擱。她便想著趁此次除夕祭祖,一併將這事辦了。開宗祠祭了祖這事才算是鐵板釘釘,誰都說不出個二話來了。故而慧安將這事看得極重,原先她便想著孫熙祥定然會藉此事生事端,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可今兒瞧見他躺在床上目光陰鷙而惡毒地盯著自己,慧安心裡卻突生煩躁,明兒大好日子一點都不想見著他,再被這烏七八糟的事情所纏。既然病了,那便叫他病的更徹底一些,病的連床都爬不起來,沒法子參加晚兒的祭祖禮,這不是更好。慧安想著目光便冷了下來,道:“辱娘,你去喚春鶯來,我有事吩咐。”
翌日闔府上下開始換門神,貼春聯。大門、二門都貼武門神,各房內院的門上則貼文門神,不外就是些“福祿壽喜”、“子孫滿堂”之類的喜慶字樣。只這紅紅的春聯一貼,大紅燈籠一挑,便有了過年氣氛。除夕祭祖慧安刻意打扮了一番,穿著一件狐領錦緞的棉夾襖,一條金線團花八幅棕裙,只簡單的梳著丫髻插著雙池分蓮赤金步搖,瞧著端方貴氣,十分得體。
侯府的祠堂在院子東面,坐西朝東,祠堂內亭台樓榭,建造古樸。天剛擦黑,慧安便和沈峰一家,以用侯府上下所有執事,內外管家,家丁及小丫鬟來到了宗祠。一進祠堂,下人們便按照吩咐在二進院中跪下,而三進院中便是供奉沈強和沈清牌位的大殿,漢白玉的大理石台階被屋檐上明晃晃的燈籠打的鋥亮。
尋常人家女人是不能進入祠堂的,但鳳陽侯府處自是例外,往年都是由慧安帶著孫熙祥進祠堂祭拜。如今孫熙祥病的起不了身,又有沈峰一家在,自是沈峰打前,慧安和三個童表哥在後相繼進了大殿,而童氏卻只能跪在殿門口。大殿的供桌上早已經供奉了蘋果、乾果,素菜、年糕、元寶等物,大家依次上香祭拜,按禮制祭祖完畢已是小半個時辰之後。整個祭拜禮孫熙祥都未能露面,慧安出來時卻瞧見那些平日時常出入春韻院的下人們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皆不敢抬頭瞧她一眼,慧安面露冷笑。
待回到正堂,慧安給沈峰和童氏分別磕辭歲頭,兩人皆笑眯眯地賞了她壓歲荷包,慧安捏著輕飄飄便知定裝的是銀票子,不由心下感動,眉開眼笑地說了好幾句討喜話。接著她又給三個哥哥行了福禮,自也免不了又得了不少好物件。本來年節是要接沈大童的妻子許氏和孩子們過來的,只是許氏竟傳來了有孕的消息,因許氏身子一向不好,又是懷胎之初,故而童氏怕路上顛簸再出了事兒,便叫沈大童回去守著媳婦孩子。慧安聽聞許氏有孕,少不得叫方嬤嬤收拾了許多補品叫沈大童帶上。
年夜飯開席前,出於禮數,慧安少不得又到春韻院轉了一圈,但孫熙祥病的暈暈沉沉,慧安只在門口(河蟹)交代了幾句諸如好好伺候之類話,便就回來。
年夜飯吃的極熱鬧,用完膳,慧安便陪著童氏坐在內堂一起守歲,以往守歲慧安沒一回是能熬到的,因都是她自個兒在榕梨院守歲也沒人看著,有時方嬤嬤心疼她,早早就服侍她躺下了。今年因是熱鬧,慧安又難得的高興,故而竟不知不覺就守到了子夜。外頭爆竹一放,除鬼邪妖崇,這才各自散了,回院休息。翌日天不亮慧安便被方嬤嬤拽起,待她用了早膳,太后的賞賜如往年一般到了侯府,慧安接了賞賜,送走宮人,沈峰已帶著誥命服的童氏從宮中朝賀回來。
大年初一是各府間相互拜訪的日子,沈峰換下朝服便騎馬出去四處拜年去了,慧安和童氏雖是女眷,但也免不了要出門走親訪友賀新年的。對那些不熟的只需將賀歲的飛帖放入人家門前接福的紅紙袋中便可,倒是不必進門。那些尋常親近的自是免不了登門熱鬧一場。慧安往年不喜走這些俗禮,今年卻是格外勤快,鼎北王府、太公主府、永寧侯府這些尋常就走的親近的慧安自免不了去叨擾一番,而平日未曾來往但祖父和母親生前卻有過接觸的人家,慧安也都叫方嬤嬤特意摘了出來,準備了年節禮一一前往拜訪。倒是成國公府上,慧安還沒來得及前往,成國公夫人丁氏便叫了兩位小姐帶著年禮來了侯府,卻是二公子汪楊松親自將兩人送了過來。
彼時慧安剛從鼎北王府回來正準備卸妝,秋兒正拿著梳篦笑著站在身後說著方才在鼎北王府碰到聶霜霜的事兒:“奴婢瞧著文老太君和王妃對聶小姐著實親近,只怕最近京中的傳言,說是鼎北王府和永寧侯府要結下姻親並非空穴來風,奴婢瞧著兩家的好事真的要近了。”
慧安聞言倒是笑了,聶霜霜性子隨和通透,又精通琴棋書畫,是知名的才女,慧安一直極喜歡她。若她能和文思存結成一對,依聶霜霜的玲瓏心思和人品樣貌,定然能籠住文思存的心,兩人要過的琴瑟和鳴也不是難事。慧安倒不覺著文思存對自己的感情有多深,最多也就是少男對少女朦朧的喜愛罷了,在她看來,聶霜霜卻是更適合文思存的那人,兩人性情相合,又有共同的身世,一樣的喜好,若然過不到一塊兒才是奇事呢。
慧安正想著便見冰月進來,稟道成國公府汪二公子送兩個妹妹前來侯府賀年,如今已被喬管家迎進了門。慧安聞訊忙迎出了二門,卻見汪楊松一身月白色的銀絲繡袍,頭上戴著扎著暗藍色祥雲帶,外披素色淨面大麾正身姿挺拔地和沈峰攜手而來,兩人邊走邊說,汪二神情雖沉黯,嘴角卻也掛著一絲淺笑,倒是沈峰瞧著神情極為愉悅。
慧安對沈峰已經極為了解,他最是瞧不起京中的貴介子弟,見兩人竟如此相投,沈峰還頻頻笑著去拍汪二公子的肩,慧安倒著實詫異了一下。兩人身後是汪家的兩位嫡出小姐,汪明茵和汪明青,兩人長的都極肖其母丁氏,一般的鐘靈毓秀,因還在孝期故而穿戴也是極簡樸素淨。見慧安迎了出來,沈峰和汪楊松已是停了笑語,汪楊松打前一步就沖慧安作揖,道:“我是個混人,常惹父親母親為我憂心,那日承蒙沈小姐點醒,這才免了母親擔憂一場,因我一直熱孝也未能登門當面謝過沈小姐,今日還請沈小姐承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