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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地沐浴換衣,方嬤嬤早已聽了冬兒幾個說了昨日的事情,這會子卻也免不了多嘮叨兩句:“早便和少奶奶說過,出嫁了便不能像在閨閣時那麼任性亂來,少奶奶偏是不聽,非要和爺鬧騰,卻是惹的一府的人跟著不安生。夜裡姜嬤嬤來了兩回,老太君只怕是一夜都沒能合眼,還有舅夫人也惦記著呢,想來昨兒夜裡沈家也是折騰了一夜。少奶奶說說,這叫什麼事兒啊。”
昨日方嬤嬤叫人去尋沈童,只是沈童趕去寧王府時他們已經離開,慧安將此事忘得一乾二淨,今兒回府卻不成想沈童竟還在關府中侯著,瞧著她和關元鶴兩人一騎好好地回來,這才算是放了心,匆匆回了沈府。
如今聽著方嬤嬤的話,慧安面色微紅,忙是點頭稱是,心裡卻想著也不知關元鶴這會子是怎麼和定國夫人說的,不知定國夫人有沒有生她的氣。
方嬤嬤見慧安連聲稱是,這才又禁不住念叨道:“少奶奶行事也太過隨意,這麼一鬧還不知外頭的人怎麼編排呢,這擅嫉的名兒只怕是甩不掉了……”
慧安見方嬤嬤蹙緊了眉,一臉的擔憂,心知若不和她說清楚,只怕她會一直地擔憂下去,便拉了方嬤嬤的手,道:“辱娘莫要再擔心我了,反正我就沒打算給爺納妾,有我在,他也休要再有旁人,這嫉名早晚都是要擔著的,早些便早些吧,我不怕。”
方嬤嬤聞言瞪大了眼睛,倒是不知該說慧安些什麼好了,半晌才怒聲道:“少奶奶這……怎還破缺罐子破摔了!少奶奶是不知道名聲對女子有多重要……”
慧安聽方嬤嬤如此說,又怎會不知她心中所憂,她不覺笑著拍了拍了方嬤嬤的手,道:“辱娘說的我都明白,只是我要那麼好的名聲,卻不得不委屈自己,不得開顏,又是何必?女子的名聲固然重要,擔上個擅嫉的名聲,只怕會影響到平日的交際和婚事,可是如今我已嫁人,卻是不用再顧慮那麼多的。難不成我有那擅嫉的名聲爺就會休了我?眼底擅不擅嫉還是得看男人願不願意包容,我便是再擅嫉,只要爺他願意寵著我容著我,那些貴婦們便也不會因這個排斥我,反倒還得瞧在爺的面兒上越發地捧著我。到底男人的態度才是關鍵所在,我有本事叫爺一直愛重著,便是一輩子都容不得人,那些女人們也只有眼紅嫉妒的份,萬沒有疏離謾罵的道理!便是議論,也只敢背后里說道,反正於我又不會少上一塊肉。”慧安言罷見方嬤嬤面色稍霽,不覺笑著起了身,道:“辱娘放心,爺他沒生我氣。再說昨兒若我真容了浮紅,這才叫人笑話呢。辱娘也一夜未曾合眼,快些去歇著吧,我去福德院給祖母請安。”
方嬤嬤聞言到底還是嘆了一口氣,道:“少奶奶怎麼都是有理的,辱娘不說了便是,只是一會子若是在福德院吃了掛落,少奶奶可定要多些耐心,服軟認錯啊。”
慧安連聲應下,這才快步出了屋,坐上春凳檐子往福德院中趕。而福德院關元鶴已哄著定國夫人用了小半碗粥,正坐在羅漢床上說著話。
說起昨日夜裡的事,定國夫人雖是怒氣已消,但面上還是帶著幾分不悅。她是真心喜歡慧安,也真心地對慧安好,可之前慧安的表現,一直叫她覺著慧安是個懂事孝順的好姑娘,但經過昨夜一鬧,加之有二夫人在先,想著慧安也是這般地不容人,只為了別人要塞一個女人給關元鶴,她便敢和人賭命,還追出府,膽子大的連名士宴都敢闖。最可怕的是,她這傻孫兒竟為他那媳婦擋彈丸,而慧安竟不攔住,這叫定國夫人心驚的同時,對慧安的不滿也更加的大了。
想著這種種,定國夫人便心中發沉,頗有微議,沉聲道:“這媳婦雖是要疼著,但也不能太過縱容。”
關元鶴聞言便點頭,道:“孫兒都知道,昨夜實是我和秦王殿下有些誤會,這才怒氣沖沖地離了府……其實不干慧安的事,祖母莫要誤會了她。她也是擔心我,被我嚇到了,怕我惹出禍事來,這才追出了府。後來安濟伯為難我們,她也是為關府的名聲這才強出頭的,那浮紅是個風塵女子,若真帶了回來,豈不是叫人笑話?孫兒也是早先便知那手銃的蹊蹺之處,知道慧安她有聽聲辯認的本事,這才敢縱著她的。祖母便莫要生氣了,若是氣壞了身子可叫我們如何自處?”
定國夫人聽關元鶴竟是將所有的錯都一股腦兒地往自己身上扣,不覺蹙眉,對著這孫子第一回生出了恨鐵不成鋼的心來,不覺盯著關元鶴,沉聲道:“你當祖母是好騙的,真真是越發的不長進了,你就寵著她吧,來日真騎到你頭上,祖母看你該尋誰哭去!”
關元鶴聞言面上便是一紅,卻還是笑著道:“孫兒說的都是實情,昨夜真是孫兒有心引慧安去寧王府尋人的。祖母也知道,孫兒最不耐應付那些場面上的人人情世故,也見不得那些鶯鶯燕燕在府中亂晃,偏這些年北邊就興這送胡姬美人的套近乎,若是不受得罪人不說,還惹人猜疑,平白地惹出許多事端來。先前孫兒在邊關,推辭過幾回,倒使得那些人尋了姿色更好的往府中塞。這往後若是掌了實權,只怕會更甚,孫兒實不願理會這些瑣事,便想不若叫慧安鬧上一鬧,來日只吩咐下頭人一聲,不管是誰但凡送人一律拒了便是,豈不是一勞永逸?”
定國夫人聽關元鶴這般說,卻是瞪著他半晌也說不出話來了。她當然知道這個孫子不好女色,便是身邊伺候的人也不要丫鬟,他說不耐應付瑣事,瞧著鶯鶯燕燕在面前晃便煩心,這些話定國夫人是信的,可真不想收那些送來的女人,多少理由,何種手段不能用,至於算計到慧安頭上,專門引她去寧王府鬧嗎?早先她擔心這孫兒一輩子不開竅,如今好不容易盼著他娶了親,又瞧著他疼媳婦,到底鬆了一口氣,誰知這還沒兩日倒是又因他寵的太過,又提起心來。
定國夫人正欲再言,卻聽外頭響起了說話聲。
“奴婢給少奶奶請安。”
接著外頭便響起了慧安回話的聲音,片刻卻也不見慧安進來,倒是門外傳來了喧囂聲。
定國夫人不由面露詫異,姜嬤嬤已是快步出了內室,片刻她快步而回,卻道:“少奶奶跪在了屋門口,老太君看……”
關元鶴聞言不覺一驚,哪裡還按捺地住,不覺目含祈求地瞧著定國夫人,倒是惹得定國夫人面色一沉,又瞪了他一眼。只是想著慧安一夜未曾休息,這大早上的到底地上寒氣重,又想著平日裡慧安的貼心,還是軟了心腸,沖姜嬤嬤道:“去扶三少奶奶進來吧。”
關元鶴聞言心一松,姜嬤嬤也是笑著應了,快步出去,慧安進來,姜嬤嬤已是早一步在地上放了蒲團,慧安上前重新跪了,請罪道:“昨夜孫媳妄為,累的祖母一夜不能安眠,孫媳不孝,請祖母責罰。”她言罷,恭恭敬敬地叩頭,低眉順眼地伏在了地上。
定國夫人瞧她眼睛通紅,還帶著浮腫,臉色也不太好,到底還是不忍過分苛責她,嘆了一聲,道:“罷了,你既知錯,須知女子的言行是夫家和娘家兩處體面的,不能再任性妄為下去,到底還是不曾掌理家事,性子不沉穩,遇事也欠思量,你母親掌理中饋,操勞多年,如今既你已入門,便也該儘儘孝心,叫她歇歇了。你四妹妹眼見著就要出嫁,你二嬸要忙著給珍丫頭準備嫁妝,也是脫不開手,這中饋之事也只你最這合適,依祖母看,這府中的事你便掌理起來吧,也好磨磨性子。”
慧安聞言不覺一愣,眉頭本能地微微顫抖了下,只是她哪裡能聽不出定國夫人已生氣了。慧安只慶幸早先不曾隨意便發落了棋風院的那些丫鬟們,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已得了定國夫人的心,若是那時候便任性妄為,今日再發生這種事,只怕定國夫人便會厭惡了她。可即便定國夫人不曾多加為難,慧安卻還是有些難過,她微微抬眸,見關元鶴蹙著眉似要推辭,便忙搶在前頭回道:“安娘都聽祖母的,只要祖母能原諒安娘,安娘做什麼都行。”
若是沒有昨夜的事,定國夫人開了口,此事已是不好推脫,便何況現下。若是由著關元鶴替她擋了這事,定國夫人只怕會越發覺著她不懂事了。不過應下便應下了吧,進太僕寺,前往邊關的事情她卻不會放鬆。來日若是聖旨要她離京,這府中的事便也順理成章的脫手了,慧安如是想著便一口應了下來。
定國夫人聞言,又見慧安眸中閃動著淚光,可憐兮兮地瞧著自己,不覺心又軟了幾分,瞪了慧安一眼,忙沖姜嬤嬤道:“快扶少奶奶起來,去端碗熱粥,將小廚房溫著的小菜也趕緊的端上來。”
慧安聞言知道定國夫人定然是早先便吩咐下人們給她留著膳食呢,不覺眼眶又是一紅,上前依偎在定國夫人身上蹭了蹭,軟軟地叫了一聲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