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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名聞言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哭道:“姑娘明察,我那男人實是被冤枉的啊,他沒有貪墨府中銀兩,也沒有以權謀私行那不忠不義之事啊。”
慧安聞言點頭,道:“此事容後再談,若馬管事果真是被冤枉,我定查個清楚還你們一家子一個公道。你且先起來回話,地上涼,別再跪壞了身子。”
竹名聞言神情動容,這才在方嬤嬤的摻扶下站起身來,回道:“姑娘容稟,我那公爹是個實在人,雖是做侯府管家多年但也從不曾多拿府中一分一毫的東西,雖是如此,但因主子信賴,厚待馬家,多有賞賜等。故而奴婢嫁過來時家中卻是極為富足的。只是後來我家那口子被老爺以謀私貪墨為由打了板子,全家就斷了生路。鄰里見馬家敗落亦不乏那落井下石的,我男人先後尋思了幾件買賣,但都因有人故意迫害本錢盡失,加之我那男人自從被打便壞了身子骨,時常要請醫抓藥,我那大兒子一直進學,家中花銷大,又一直尋不到營生,後來便只能靠奴婢賣繡品為生,只奴婢近年身體也不好,實也繡不了什麼好東西,故而這家便越來越不像個樣子。”
“我聽辱娘說,你家在夜市上有個攤位賣餛飩?”
竹名聞言點頭,道:“是,只那攤子本就是小本買賣,我們又沒有根基,時常被衙役、地痞尋麻煩,實也掙不了幾個錢。”
失了主子庇護的奴才日子豈能好過,那卻是連一般的老百姓都不如的。慧安雖是不知世事艱辛的大小姐,但這點還是知道的,聞言不由點頭道:“你那大兒子如今還讀書嗎?”
竹名聞言面露些許驕傲道:“夫人在世時特意除了奴婢兒子的奴身,許他進學讀書,奴婢感念在心,縱使家中千難萬難,這書卻是要他一直讀下去的。”
想到母親,慧安不免眼眶微紅,道:“不枉母親疼你一場,這事我都知道了。這次我來想必方嬤嬤已告訴你我為何事而來了,你且老實與我說,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我聽說當年祖父待那義子猶如親出,為何一夜之間卻會反目成仇?”
竹名的面色微變,神情便顯得沉重了起來,嘆了一聲才跪下回道:“那事已經過去十五年了,老爺夫人嚴令禁止府中下人再提及此事,當年知道這事的老人散的散死的死,唯今知曉這樁舊事的也沒剩下幾個人,論理,這事既老主子下了令奴婢便不該多嘴,但如今姑娘問起,我若不說,怕以後再無人知曉當日詳情,奴婢只覺當年之事卻有蹊蹺,還請姑娘明辨。”
慧安聞言一急,忙道:“你且說,到底那夜發生了何事?”
竹名面上閃過痛楚,咬了下牙,卻道:“那日乃是老侯爺的壽辰,大爺自是要往來招呼府中賓客的,也喝了不少酒,卻不想翌日竟出現在夫人的房中。且……且和夫人……衣衫不整並排躺在床上,恰被丫頭和老爺撞到,大怒之下告到了老侯爺那裡……”
慧安聞言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雖從方嬤嬤的話中猜出了一些端倪,但也萬萬沒將事情想的如此嚴重,登時一拍桌子便站了起來,怒目瞪著竹名,雙目通紅,滿面激動地道:“方嬤嬤,與我掌嘴!”
第68章侯府舊事
慧安聞言大怒,一雙眼睛通紅的盯著竹名。
方嬤嬤心中輕嘆,卻是未曾動作。這樁舊事她雖不知詳情,但也從那些隻言片語中猜到了一些東西,不管事情如何,說出來總歸是有礙先去的夫人清譽的,如今夫人已然過世,若有人辱及夫人清譽,叫姑娘心中情何以堪?故而那日慧安問起,她便猶豫再三不願說出此事。如今聽到竹名的話更是嚇了一跳,但心中也知竹名這話當是不假,其實姑娘也怕是信了,故而才會如此驚怒,難抑悲慟和憤怒。
竹名卻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神情平靜地道:“當年夫人跟前伺候的,如今只剩奴婢一人。奴婢承蒙夫人信任愛護,得以保全性命,活到現在已是賺了。原想此事要被奴婢帶到棺材中去了。沒想到今日姑娘問起,奴婢不敢欺瞞,但凡姑娘一聲令下,奴婢二話不說,當下就可去陪夫人,叫此事徹底塵封於世。”
慧安這會子已經緩緩平復了心情,扶著方嬤嬤的手坐下,喘了半晌氣,才接著道:“你與我仔細說說當時情景,一點蛛絲馬跡都不可漏掉。”
竹名叩首,這才神情追思地回道:“那時夫人剛剛出閣沒多久,恰逢老侯爺的壽辰到了,夫人和老爺商議後便欲在府中大辦宴席為老侯爺慶壽。當日府中迎來送往,光前院的席面就擺了兩百來桌,老爺和大爺都在前頭招呼客人,來的多是和老爺交好的武將,他們吃酒厲害,鬧的也凶,故而到傍晚時幾位主子都醉了。因後院女眷散得早,夫人也吃了不少酒,就被梅英扶著早早躺下了。老爺回羲和院見夫人睡得熟,怕驚擾了,便只瞧了一眼就去了外書房。因夫人自打成婚後就不叫奴婢們值夜,故而老爺一走奴婢們便也各自回了房。誰知翌日老爺從外書房回屋,便就瞧見大爺躺在床上……”
方嬤嬤見慧安面色陰沉,不由問道:“後來呢?”
“老爺一怒之下,也不聽夫人分辯就去了上房尋了老侯爺。老侯爺開始是不相信大爺會幹出這種事的,可這眾目睽睽,大爺就躺在夫人身邊,老侯爺大怒之下當即便封了羲和院,丫頭婆子們一一詢問了個遍,幾乎個個都動了大刑,只可惜到最後也是什麼都沒能查出來。”
“什麼都沒查出來?”方嬤嬤聞言蹙眉。
慧安便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我問你,當時祖父可曾質問那賊子,他作何回答?”
竹名點頭,面色難看地道:“大爺說……他說吃酒吃的多,只迷迷糊糊中知曉與一女子行了……那敦倫之事,可他只當那是個丫頭,實在記不清楚了……”
慧安聞言閉了閉眼才道:“那人平日待我母親如何?”
“回姑娘,大爺與夫人一直猶如親生兄妹。”竹名回道。
慧安這才問道:“一個大活人怎可能憑空就出現在屋中,便是沒有丫頭在外間值夜,難道就什麼動靜也沒聽到?”
竹名一嘆,面上也有些不解,道:“那日侯爺壽辰,夫人也給各院都賞賜了酒菜下來,奴婢們也是吃了酒的,許是這個原由,當夜睡的卻比平日沉了些,當真什麼動靜也未聽到。到翌日還是老爺回了院,奴婢們才被驚醒。”
慧安聞言眉頭皺得更加緊了,方嬤嬤不由問道:“老侯爺當日可曾查驗過你們用的酒菜?”
竹名點頭,道:“查了,不僅查了酒菜,連夫人的屋子,整個院子都快被翻過來了,但卻是什麼都沒發現。”
慧安聞言心中疑惑更大,腦子尋思轉動著,半晌才問道:“你再仔細想想,當夜可曾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人不可能憑空出現在屋子裡,何況當夜那人還吃了酒,必是被誰扶進了母親院中,難道當日的守門婆子不曾瞧見什麼?或者是忘了下鎖?”
竹名聞言思索了一下,這才神情一動,回道:“姑娘說的是,當日守門的有兩個婆子,侯爺也曾細細盤查了她們,只任侯爺如何杖打那兩個婆子都說睡的沉,不曾聽到什麼動靜,只一件事比較奇怪,她們竟誰也不記得當夜曾落過鎖,只那魏婆子二更時曾起夜過一次,迷迷糊糊尤還記得忘了落鎖,可她去瞧時那院門卻是下了鎖的,她還以為是周婆子起來上的鎖,誰知周婆子壓根就沒醒過。”
慧安眼睛眯了眯,這才又問:“當年那人住在什麼地方,他一夜未歸,難道院中下人都不曾發現?”
竹名卻是搖頭,道:“大爺當年是回京述職,並不會在京中久待,故而夫人便就將人安置在了內院的榮喜院,一來方便大爺和老侯爺相聚,再來既是老明王親自主持見證老侯爺收了大爺為養子,還開了宗廟,那便是自家人了,也沒那麼多避諱,住在內宅倒也顯得親近。只大爺應酬多,故而不回府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當日是二門傳了話,說大爺晚上要歇在府外,不回府了,故而榮喜院的丫鬟們也未找尋。侯爺打問二門那傳話的婆子,卻說是門房送來的話,而門房又說是暢春樓的小廝來府中送話,說是大爺要在樓里過夜,故而遣了他來報個信,免得府中擔憂。因那日客人頗多,門房處的人也是忙了團團轉,根本沒留意到大爺是否出了府,再加上大爺又是暢春樓的常客,所以他們聽了也不疑有他,當即就報了二門。只老侯爺派人去尋了那小廝,暢春樓的老鴇卻說那人早在兩日前便甩手不幹了,竟是無影無蹤了。”
慧安聽聞祖父那養子竟是過了宗譜的,不由一驚,眸光閃動,半晌無語,細細將竹名的話想了又想,竟是半點頭緒也理不出來。她只覺得這事處處透著蹊蹺,母親和那人皆是練過武的人,當夜怎會也沒有警覺,分明是被人動了手腳啊。但此事顯然是衝著母親和祖父那養子來的,只看這事處理之後對誰有利便可窺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