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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安聞言挑了挑眉,杜美珂被抓走,這會子孫心慈哭著鬧著要出府,慧安想著她多半是去走人脈,想救杜美珂出來。只拿劉侍郎府的三少夫人雖說是杜美珂的庶母妹妹,但聽聞以前也多受杜美珂欺負,這會子又豈會發善心和鳳陽侯府作對?何況這事後面可還站著太后呢,任她孫心慈求到誰頭上只怕也是無用。慧安雖是不怕孫心慈求出什麼事來,但這會子卻也不會放她出去,萬一她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鬧出么蛾子來卻也不好,故而聽了秋兒的話只道:“你再尋兩個婆子,去秋蘭院將二姑娘看住了,也告訴孫心慈,案子不落定,她就甭想出府,叫她趁早死了心,別再瞎折騰了。”慧安見秋兒應聲出去,這才合上手中的冊子丟給春兒,道:“令人封了春韻院,孫熙祥沒福回來了!”

    這日一入夜,沈峰卻到了榕梨院,慧安見他身上沾著雪花,忙叫方嬤嬤端了碗熱湯,又吩咐夏兒奉上熱帕子。沈峰抹了把臉,用過湯,這才從懷中取出一疊紙張來,遞給慧安,道:“這是方才秦王派人送過來的,你先瞧瞧。”

    方嬤嬤吩咐春兒又掌了盞燈放在旁邊,慧安已將手中的宗卷大致瞧過,宗卷是關於案情進展的,裡面還收錄了這兩日審問孫熙祥和杜美珂得到的供詞。如慧安所料,孫熙祥死不認帳,倒是杜美珂竟一口咬定那沉眠就是孫熙祥用在沈清身上的,除此之外她還咬出了孫熙祥兩件醜事來。只孫熙祥是如何下藥,從犯是誰,她卻只道當年自己並未進府,一概不知。杜美珂如此,慧安倒是一點都不奇怪。前世時杜美珂能得孫熙祥扶正,自是瞧孫熙祥好,今世杜美珂被杜府厭棄,被父母兄弟拋棄,又弄的跛了腳,還被孫熙祥打罵,只怕她此刻心中對孫熙祥的恨比對她沈慧安更甚。如今已到生死存亡之刻,她自盡力將髒水往孫熙祥身上潑,自己摘得越乾淨越好。  

    沈峰見慧安看完,便道:“秦王的意思,如今有吳婆子和杜美珂的指證,就只差開棺驗屍便能定案了。若我鳳陽侯府同意,明兒便可開棺。安娘啊,有秦王殿下做主,定罪孫熙祥和杜美珂二人並非難事,孫熙祥判個秋後問斬也是罪有應得,這事也算一下子辦的乾淨利索了。你又何必非要將人再放出來,再生事端呢?”

    慧安聞言抬頭,黑幽幽的目光瞧著沈峰,聲音有些尖銳地道:“舅舅,他害得我母親慘死,卻享受著侯府尊榮這麼些年,就叫他這麼幹乾脆脆的死掉我心意難平!我定要叫他嘗盡這人間悲苦,叫他們互相殘害,心生悔意,才能甘心。”

    沈峰見慧安堅持,不由嘆息一聲,目露憐色,道:“是舅舅的錯,這些年叫你吃了太多苦頭……哎,你既堅持,舅舅都聽你的便是。”慧安這才道:“明日開棺驗屍,舅舅早些回去歇著吧。”

    沈峰離開後,慧安卻傳了沈景和沈影來,悄聲交代了她們一件事,這才躺下。只她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乾脆又起了身,在方嬤嬤的陪伴下到小祠堂給沈清上了三炷香,又跪在蒲團上對著那黑漆漆的牌位說了一陣子話,這才回房歇下。  

    慧安只眯了一覺方嬤嬤便將她喚醒,慧安穿戴了麻衣便在方嬤嬤的攙扶下出了屋,府中已忙碌了起來,因今日要開棺驗屍,沈清的棺在開棺後卻是不能即刻再下葬的,須得抬回侯府停靈七日,請高僧回來唱經超度亡靈,做足七日法事。故而一早上侯府便掛滿了白綾,掛起了白燈籠,混著落雪,顯得一片蕭瑟。

    方嬤嬤見慧安看著雪景發呆,便嘆了一聲,道:“只怕是今年最後一場雪了,姑娘快進轎子吧,仔細傷了身子。”慧安聞言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便上了轎子,出了府又換乘馬車。

    童氏一身素白,已等候在車中,她見慧安進來,忙拍落了她肩頭沾上的雪片,道:“昨夜沒休息好吧?瞧著臉上蒼白的,這一會子你母親瞧見,不定怎麼心疼呢。”

    慧安聞言目光一閃,鼻頭便有點酸,只苦澀地笑了下便坐在那裡埋頭不語,童氏知她心裡不好受便也不再多言,只握著她的手,敲了敲車廂板,馬車當即便吱呀呀的壓過雪地行了起來。

    沈家陵園在京郊翠雲山的西山上,今日開棺驗屍,侯府半數下人披麻戴孝跟隨,沈峰打前壓陣,沈小童和沈麼童也穿戴了麻衣行在前頭。到了墓地,刑部的人已恭候多時,慧安下了車卻見李雲昶竟也在,正和沈峰說著話,眼見她下車便走了過來。慧安愣了下,這才往後側了側身子避到了童氏身後。  

    李雲昶眼見她那動作,不由心中微澀,只目光卻未移開。見慧安穿著麻衣,烏黑的頭髮挽了個丫髻,只在發側別了一朵白絹花,一張小臉蒼白無色,倒是顯得眼睛黑沉幾許。不知是清瘦的緣由,還是她又長高了,身量顯得高挑不少,盈盈腰身被白絹繫著,仿佛他一隻手便能握住般,在雪幕中她那衣帶上的繫結隨風盪起,映著那纖弱腰身叫人覺著如要折斷般脆弱。

    李雲昶瞧著,心裡便生出了一股酸疼來,連帶著目光就更移不開,面上也帶了幾分憐惜和動容。童氏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愣了一下,這才忙錯身將慧安擋住,又上前一步匆忙著行了個禮。李雲昶的目光隔著雪幕有如實質般落在身上,慧安縱使低著頭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她有些奇怪,心中卻跟著他那目光凝滯而忐忑起來,待童氏行了禮,慧安才覺鬆了口氣,也忙福了福身。

    李雲昶這才回過神來,忙抬手虛扶童氏一把,溫和地道:“本王上次承蒙沈小姐想救,還沒能當面謝過小姐,這次父皇既令本王徹查沈女侯枉死一案,沈女侯是我大輝功臣,如今迫不得已要驚動她的亡靈,本王理應親自到場拜祭,夫人和沈小姐且莫多禮。”他言罷見慧安隨著童氏又福了福身,卻始終不願抬頭,不由又嘆息一聲瞧著慧安,道:“沈小姐切莫傷心太過,損及身子只怕沈女侯在天之靈才真是難得安寧。”  

    慧安聞聲又福了福身,只靜聲道:“多謝王爺提點關懷。”李雲昶見慧安打定主意避著自己,心中難受一陣,倒莫名有些雀躍起來,又瞅了慧安一眼,這才離去。

    慧安聽他腳步聲遠去,由不得抬頭看了他一眼,卻見李雲昶穿著一件素色斗篷,肩頭已落了不少雪,瞧著卻是到了有一陣子了,慧安想著他只怕是沖沈峰的面子而來,便也未再多想。

    為開棺驗屍,侯府已準備多日,待沈峰帶著慧安等人,並沈家的一眾下人行過祭拜大禮後,刑部的人才上前。慧安一直未曾落淚,只表情冷峻地跪在一旁,目光直直盯著那墓碑上的一行大字。李雲昶見刑部差官請示,又瞧了慧安一眼,這才沉聲下令:“挖棺!”

    童氏率先低聲啜泣起來,接著侯府下人也跟著大聲嗚咽,慧安聽著那刨土的聲音只覺心一直往下沉,有些喘息不過。她目光自墓碑上移開,卻直直落向東面,那裡孫熙祥和杜美珂被官差看管著跪在地上,面無人色地瞪著眼睛。兩人會被帶來是慧安專門要求的,這麼重要的一幕,豈能少了他二人?

    慧安目光如冰刃一般she過去,見杜美珂一張芙蓉臉早已沒了顏色,蠟黃的臉上顴骨高高凸起,一雙眼睛寫滿了驚恐,衣裳散亂,脖頸下還沾滿了血跡,隱約露出兩道血痕來,慧安只一眼便知她在牢中只怕受了不少刑。再瞧孫熙祥,表面卻看不出什麼傷痕來,刑不上大夫,但慧安卻也知道有沈峰這段時間的關照,孫熙祥吃的苦頭不會比杜美珂少。慧安盯著孫熙祥二人看,他們怎麼可能沒有感覺,孫熙祥迎上慧安黑洞洞的目光當即便是一抖,只覺得隔著雪幕竟分不清那是花還是欲要尋他索命的沈清!他只瞧了一眼便一個哆嗦低了頭,身子不停顫抖著,而杜美珂壓根就不敢往慧安這邊看,只縮著身子如一條狗般喘息著。  

    慧安卻沒那麼容易放過二人,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的掃。李雲昶瞧著慧安跪地不起,她小小的身影跪在那裡顯得那麼遺世獨立,目光中透出的仇恨是那麼清晰刻骨,他由不得揪心不已。瞧了片刻,見慧安本還殷紅的唇已變成了淡青色,不由蹙著眉向沈峰走去。

    慧安見孫熙祥被自己盯得竟抱頭困獸般嗚咽了起來,不由輕蔑地揚了揚唇,此時沈峰過來沖方嬤嬤道:“姑娘不懂事,嬤嬤怎也由著她!這冰天雪地的就由著她的性子,指定要跪出毛病來!這還得一會才能挖出棺木來,嬤嬤快扶姑娘到馬車中歇會吧。”方嬤嬤本也跪著垂淚,聞言才回過神來,忙吩咐冬兒幾人將慧安拖了起來,送進了馬車。那邊青屏也扶起童氏,童氏站在原地又哭了一陣,這才壓了壓淚進了馬車。

    兩個時辰後棺木才被吊了上來,慧安盯著那副黑沉沉的棺木,眼睛一眨不眨,只那眼神卻空洞洞的,叫人瞧著難受。棺槨被拖上來放在地上,壓在雪花上發出吱呀呀的響聲,越發襯得四下靜寂一片,李雲昶和沈峰對視了一眼,便下令開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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