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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兒卻是推了一下秋兒,道:“少奶奶的心思你小蹄子還能不知道?少奶奶且放心吧,依奴碑瞧,少奶奶胖了些才更見好看呢,通身的華貴之氣呢。”
慧安聞言揚了揚眉,見鏡中女子早先尖俏的下巴圓潤起來,卻依舊五宮艷麗,容光照人,且還多了幾分早先沒有的母性光輝,似溫婉端芳了些,她才又安心地笑了起來。
確定關元鶴會回來,慧安才算放下心思,每日安心地靜候產期到來。慧安早先為朝廷立了功,竟然能用柳枝續骨,此事早已在京城之中傳揚開來,百姓們都紛紛稱頌慧安的醫術,如今關元鶴又立了大功,東亭侯府一時間風光尤盛。府中下人,連帶著風陽侯府和沈府下人們都覺面上榮光無限,出門腰杆都要直上三分。闔府上下也因馬上要添小主子而充滿了歡悅而緊張的氣息,除了太后送來的高嬤嬤,靈兒和懷恩大師以外,穩婆,奶娘都備下了五六個,只待產期降臨。
一場春雨漸漸瀝瀝下了兩日,這日天終於放晴,棋風院似也被冼滌的盪盡了塵垢,院角的一樹桃花綻放出鮮嫩的粉色花朵,引得蜜蜂嗡嗡飛舞,喜鵲不時穿行其中。慧安半倚在湘妃榻上,沐浴著陽光,低著頭神情認真地fèng制著手中的小肚兜,一面沖一旁的方嬤嬤閒話家常。
“也不知道爺這會子走到哪裡了,靈兒雖說還有四五日才會生,可這事也沒那麼準的,我總怕這小東西是個急性子,要是還等不到爹爹回來便亟不可待地要出世,那可如何是好。”
方嬤嬤聞言便笑著道:“算算時間爺應該到了青州了,少奶奶便放心吧,爺心中都有數,不會回來晚了的。”
慧安聽著面上就露出了微笑,未再開口,只專往地繡著手中的肚兜,待將一個福字繡好,慧安仔細瞧了瞧,卻是笑道:“沒誠想懷上這孩子,女紅倒是好了極多,雖說繡的及不上冰心她們,可起碼是不會用針扎到手指了,辱娘,你瞧瞧這邊的花枝,是不是用淡青色的絲線會更好一些?”
慧安言罷半響都不聞方嬤嬤回答,便又笑著道:“這花樣子卻好,瞧著新穎,只我這針法太糙了,將來孩子生出來還是用冰心她們趕的那些兜兜吧,嬰兒的肌膚那麼嬌嫩,免得給磨壞了皮膚。我這也是圖個心安,若是不親手為他fèng制些小物件,將來他長大不孝敬我,我可找誰哭去呢。”
慧安說著便自行笑了起來,卻聞身前傳來一個微啞的聲音。
“他不敢!”
慧安聞言手一顫,身子也不自覺地僵直了,還未來得及抬頭去瞧,便覺腰間一緊,接著她整個人便被帶進了一個火熱的懷抱中。他的懷抱如同記憶中一樣的溫暖,寬厚而堅實,將她整個包容,那熟悉的味道排山倒海撲入鼻尖,湧入她的四肢百骸,慧安整個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起來,頓時天地替無,在她的感知下,便只剩下一個他,心中也只有一個念頭在不停的轉,他回來了呢……因為無奈,不得不獨自孕育這個孩子,因為無法,只能力持堅強,可這多半年來,慧安實也經受了極多的不安,尤其是肚子一日日鼓起,面臨著摸骨之下被告知這孩子是否健全的那時,她總恐會被告知胎兒有損,這孩子不能再留著。這段時間她每日都窩在藥房中,極力琢磨那柳枝接骨術,實也是因為不敢讓自己太過清閒,因為當時她已經能感受到輕微的胎動,若是那時候被告知孩子要打掉,她必定會瘋掉的。
如今身在關元鶴溫暖而有力的懷抱中,曾經的恐懼,擔憂,夜半驚醒的不安和脆弱如同蜂擁的cháo水一般在慧安眼前一一閃現,慧安再也忍不住眼淚滴答答地流了下來,一點點暈濕關元鶴衣襟,抬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捶打著關元鶴的肩背。
感受著懷中人兒的顫抖,關元鶴不語,只將慧安抱的更緊,他的雙臂甚至止不住在微微顫抖著,這多半年來他又何曾有一日的安眠。在慧安最需要他的時候卻離開了她,任由她獨自一人承受著一切,歉疚和擔憂的背後是不敢深究的恐懼。也就每每收到慧安的信,才能有片刻的安心,隨著預產期到來,他更是夜夜不能入眠,總是害怕不能按計劃回京,女人生產何其可怖,往往是命懸一線,何況慧安先前又中過毒,若是她生產時他不能如期趕回來,只怕他會在擔憂和驚恐中被焦躁焚燒而死。有那麼幾日他每夜將慧安的那些信件放在懷中,嗅著那紙張上隱隱的墨香這才能合眼,這種情況待打了勝仗,俘虜了萬安族長向朝廷遞了回京的奏疏才算好些。
得到皇上恩賜回京的旨意,他更是日夜不休,星夜馳騁地往回趕,生恐錯過了產期,方才進了府見到安然在屋檐下fèng制著衣物的慧安,心中的擔憂卻還不能添補。
許久,慧安才推開關元鶴,抬頭卻跌入他深邃而充滿炙熱感情的雙眸中,他是那麼專注地盯著她,眸中盛滿了歉疚,心疼,感激和喜悅。慧安抬手撫上他微顯瘦消的面頰,滑過他出了青色胡茬的下巴,還有那浮現著血絲的雙眸,輕聲道:“幸而你回來了……”
關元鶴聞言眸光在陽光下輕盪,細細地打量著慧安,她豐腴了些,烏髮只蓬鬆地在頭上高高的挽了個髻,一點髮飾都沒戴,cháo藍色的衣裳乾淨而明亮,將一張臉襯得越發白皙透明,陽光下晶瑩剔透猶如上好的瓷器,笑容甜美,目光如水……瞧著她關元鶴卻發現思念愈發沸騰,啃噬著他的身心,他手臂一個用力將慧安鉗住,身子一俯唇便壓了下來,慧安不覺一顫,接著忙去推他,關元鶴卻是一笑,並未放開她,只含糊地道。
“沒人……”
慧安面上一紅,關元鶴的唇便無比溫柔地席捲了她,熟悉的氣息,霸道的舌,溫柔的力道,噬咬著,吮吸著,將她的魂都給吸走。慧安渾身無力地抓著關元鶴的衣襟,昏昏糊糊地任由他親吻著,半響他才放開她,由著慧安依在他的胸膛上喘息著。
待慧安氣息漸穩,他才一個彎腰將她抱起,往榻上一坐將她抱坐在了腿上,四目相對,唯剩彼此。
便這般靜靜地不知坐了多久,慧安才瞧著關元鶴風塵僕僕的模樣莞爾一笑,口是心非的道:“便是晚兩日也不打緊的。”
關元鶴這才抬手小心翼翼地撫上慧安隆起的腹部,眸中不覺帶上了幾分驚詫,卻道:“怎麼一轉眼就隆的這麼大了……”
慧安聞言不覺氣呼呼地瞪了關元鶴一眼,道:“什麼叫一轉眼啊,這都快生了呢,說的那般輕飄飄,真真是肉沒長在你身上,你便不知其中辛苦。”
關元鶴見慧安佯怒,小模樣異常招人,心中一盪啄了啄她的眼睛,這才嘆道:“我走的時候還一點不顯……我只是心中歉疚,讓你獨自辛苦這麼久。”
慧安這才笑著環住關元鶴的脖頸,撫上他疼惜的雙眸,輕聲道:“你如今不是回來了嗎,這樣便好。”
關元鶴又欲再言,眸光卻見一個人影在院門口處晃動了一下,他眉頭便禁不住微微蹙了一下。慧安也主意到了那人,眼瞧著像是關元鶴的長隨藍銘,慧安不覺挑眉瞧向關元鶴。
關元鶴這才道:“我得先進宮面聖,一會子再回來陪你用膳。”
慧妥聞言才反應過來,怨不得他身上還穿著常服,又是一身的泥濘,竟是還沒進過宮,她忙推著關元鶴道:“你快去吧,怠慢了皇恩可不好。我叫方嬤嬤準備你最愛吃的菜色,等你回來便是。”
關元鶴又親了親慧安的額頭和眉眼,這才起身,大步而去。慧安眼瞧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撫了撫紅艷艷的雙唇,便笑著起身和方嬤嬤一道往廚房而去。
自定國夫人等人離府,大廚房便關了,慧安令人在棋風院中另起了小灶,每日自伺候她一人,時而來了興致還和廚娘學上兩手,倒也打發時間,今兒她卻想親自下廚給關元鶴做上一道他喜歡的五味脆皮鵪鵓。
關元鶴自宮中回來已是落霞滿天之時,他步履匆匆地回到棋風院便先吩咐丫鬟準備沐浴的熱水,進了屋慧安正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假寐,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見關元鶴大步進來便欲下床。
關元鶴上前兩步按住她,道:“聽方嬤嬤說你下午親自下廚了?來日方長,何必累著自己,可是腰疼?”
慧安聞言便道:“確實我這肚子並不大,靈兒說瞧著倒比人家六七個月的還要小上一些,我又每日都到園子中散步,如今雖說不是健步如飛,做什麼卻也不見多難,下廚做上一個菜哪裡就能累到了?就是有些嗜睡罷了。”
關元鶴聽罷細細瞧著慧安隆起的肚子,面露詫異,“都鼓成這般了,哪裡還算小。”
慧安聞言不覺白了關元鶴一眼,道:“你何曾見過孕婦,哪裡便能比較出個大小來。”
她說著便覺肚中孩子猛地動了一下,似在肯定她的說法一同取笑他少見多怪的父親一般,慧安不覺呀的呼了一聲,“他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