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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忙又坐下勸了兩句,童氏這才嘆了一聲,道:“你先回去吧,放心,舅母好著呢,躺一會兒就無礙。”
慧安見她神情懨懨的,便忙喚了丫頭進來,又親自蹲下身幫童氏脫了鞋子。童氏瞧著慧安一臉恭敬和擔憂的神情,不由就嘆了一聲。接著拉住慧安的手,道:“真是個好孩子,你的孝心舅母都知道,快回去也躺會吧,這身子還沒好利索呢,瞧瞧臉色多不好。方嬤嬤,快扶姑娘回去吧,小心伺候著。”
待丫頭們服侍童氏躺下,慧安這才退出了屋,青屏將她送出院子,慧安由不得拉住她的手,道:“青屏姐姐,不知今兒的事……”
青屏卻是一笑,道:“姑娘是不知道,以前老爺也常發火要打四位少爺的,咱們府里的丫頭見這場面都見多了,不當回事兒了。老爺和夫人爭吵也是常有的,夫人沒回都哭,最後還是老爺先服軟。姑娘許是第一回見這才受了驚,姑娘不用擔心,過兩日老爺和夫人就會好起來的。奴婢瞧著姑娘的面色不太好,還是快些回去休息吧,若然姑娘再因這事傷了身子才叫夫人和老爺心疼呢。”
慧安見她不願意多說,心裡越發狐疑,面上只做一笑應了聲便坐上了暖轎。一通鬧,待回到榕梨院已到了擺飯時間,慧安用了膳這才吩咐方嬤嬤去將沈麼童尋來。慧安剛吩咐冬兒整飭了幾盤沈麼童愛吃的甜點,他就跟著方嬤嬤進了屋,慧安笑著請了他坐下,見他神情有些侷促,坐在哪裡也不吭聲,如臨大敵的,便道:“四哥哥,我這兩日躺在床上養病,閒來無事便翻了兩本兵書,卻有些地方看不甚懂,這才尋了你來,還想請四哥哥不吝賜教。”
沈麼童聞言面色一松,哈哈這道:“嗨,我當妹妹要問我二哥的事兒呢,不是就好,嘿嘿,妹妹哪裡看不明白,我瞧瞧。”慧安便道:“不急,我這幾天都沒能四哥哥好好說會子話,這些點心都是我特意準備的,四哥哥先嘗嘗唄。”
沈麼童只比慧安大半歲,是個愛吃愛玩愛鬧的。慧安又帶著他在京城玩了兩日,好吃好喝的地方去了個遍,故而他住進侯府沒兩日便和慧安走的極近,如今聞言自也不會推辭,伸手便抓了一塊蓮蓉糕塞進了嘴,微顯嬰兒肥的兩腮鼓囊囊的尤為可愛。
慧安瞧著他心裡好笑,吩咐冬兒上了茶,便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閒聊了起來。待瞧著沈麼童全然放鬆下來她才突然問道:“四哥哥,今兒舅舅非要打二哥哥,這事兒是不是和我有關?”
聞聲沈麼童正嚼著一塊翠雲樓的肉鬆糕,直覺油而不膩,鬆軟滑香,恁是好吃。他腦中還在想著慧安方才提到的翠雲樓的另一種糕點,想著慧安說那糕點比這肉鬆糕還好吃,就因為太好吃,才沒買到,只能來日再請他吃。他正想著那糕點不知是什麼味,就聽慧安這麼一問。當即便點了點頭,含糊這道:“是啊,還不是為了入贅侯府的事。”
慧安聞言一愣,接著忙蹙眉追問道:“什麼入贅?”
沈麼童聞言抬眸正撞上慧安急切的面孔,他登時回過神來,一急之下便噎住了,當即句咳了起來,兩下就憋得滿臉通紅,慧安一驚,忙端起茶盞將水送到沈麼童的嘴邊兒。
沈麼童喝了茶,又咳了幾下這才回過勁來。父親有意叫二哥入贅,二哥先還答應的好好的,後來突然就變了卦,死活都不願意了,這事且不說慧安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想法,只他來告訴慧安就不合適啊。沈麼童一不小心中了招,說漏了嘴,心裡鬱悶啊,緩過勁兒來便瞪向慧安道:“妹妹,你這可不厚道啊。”
慧安忙雙手合十連連作揖,見沈麼童苦哈哈著一張臉沒了脾氣,這才坐下,笑道:“四哥哥見諒,可是舅舅想令二哥哥入贅侯府?二哥哥不樂意,這才鬧出事端來?”
沈麼童見慧安已然猜到,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卻也奇怪慧安對此事的坦然,說起自己的親事來就一點不似個閨閣小姐。“二哥先是應下了的,方才去了趟關府,不知怎的就興沖沖地跑了回來,又死活不願意了。我爹爹許是覺著他對妹妹……這才鬧了,你就瞅著我老實,竟欺負你四哥哥吧,這事我是告訴你了,你可不能出賣我你!我走了,你這糕點帶刺,沒得再叫我丟了小命。”沈麼童說著便起了身,慧安知他不會生自己的氣,便也不理他,自坐在哪裡尋思起來。
就說怎一會子功夫舅母對她的態度就不一樣了,便似隔了一層一樣,原來是因為這事。只是為何二哥哥從關府回來就變了態度,難道是他在宮中落水的事叫二哥哥聽了什麼風言風語?不對啊,這事就算是出了紕漏也不該是出自關府啊,除非是關元鶴自己告訴二哥哥的,但關元鶴那人……不可能是他說了什麼!
慧安想不明白便先擱下了此事,又想舅舅也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思,為了一個不沾血緣的外甥女非要對親生兒子喊打喊殺的,難怪舅母會傷心,會對她生出了隔閡。再來這事也怨不得二表哥啊,舅舅此事做的可真是欠妥當。
慧安一面感動著沈峰對自己的愛重,一面又著急因自己叫他和童氏生了矛盾,在屋中來回的走了兩圈。方嬤嬤也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回事,本還覺著沈童入贅真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但隨即又想著沈童便是被舅老爺責打都不願意入贅,這終是女人一輩子的事,若然硬湊到一起過日子也是不成,便就勸了慧安兩句。慧安哪裡能放下心,便吩咐方嬤嬤親自去府外守著,等沈峰一回來就請他先來榕梨院一趟。
誰知這日沈峰竟不知去了哪裡,一夜未歸。慧安急的二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翌日清晨她被方嬤嬤喚醒,便聽方嬤嬤道:“姑娘,舅老爺回府了。”
慧安聞言一骨碌坐起身來,匆忙收拾了一番,待出了屋沈峰正坐在明堂喝茶。慧安請了安,見沈峰身上還穿著昨日的那件玄色長袍,知他還沒回過西跨院,便忙道:“舅舅昨夜去了哪裡?真真叫人擔心,不知舅母怎麼傷心呢?”
沈峰聞言頗不好意思的一笑,道:“舅舅能去哪裡,左不過在衙門了胡亂湊合了一宿。你舅母就是那麼個人,有事沒事掉倆金豆子,就欺負老子心軟,你甭搭理她。”
慧安有些無語,想著昨兒童氏哭成那樣,今兒到了沈峰嘴裡倒成了童氏欺他心軟。不過她聽了沈峰的話倒是鬆了一口氣,要說沈峰對妻子也算可以,雖是花心了點,喜歡在外頭吃花酒,逛窯子的亂來。但回到府中卻從不對丫鬟們存什麼心思,也不放通房小妾在府中糟童氏的心。童氏也知他這點毛病,平日並不與他計較。只昨兒情況卻不一樣。這要是沈峰在府中對童氏發了火,扭臉去花樓里尋樂子,那事兒可就鬧大發了。
故而慧安昨兒一聽沈峰沒回府就擔足了心,如今聽他說只在衙署里湊合了一夜,不由長出一口氣,道:“舅舅,昨兒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別和二哥哥生氣了,安娘只當二哥哥是兄長的。想來二哥哥對安娘也是如此,這姻緣之事怎能強求,二哥哥不答應又有什麼錯呢,要安娘說,昨兒舅舅真不應該,怕是傷了舅母和哥哥的心了。”
沈峰沒想到慧安會如此坦然的和自己說起這事。聞言一詫後,倒是哈哈一笑,道:“不愧是我沈家的女兒,朗利慡快!不做那扭捏之事!安娘,你老實跟舅舅說,你對老二真就……”
慧安聞言面上一紅,忙出聲打斷沈峰,道:“舅舅,安娘真將二哥哥當兄長看待,這事您就快別提了。您在這般,可叫安娘和二哥哥以後怎麼見面啊。”沈峰瞧慧安神情不似作假,不由嘆了一聲,道:“成,舅舅不說了便是。”慧安不由一笑,又道:“那舅母哪裡?”
沈峰瞧她笑的討好,便也搖頭一笑,面帶寵溺的道:“舅舅都聽安娘的,一會子回去就給你舅母陪個不是。”
慧安這才眉眼一晚笑了起來,接著便又收了笑意,問道:“朝廷上的事不知如何了?那日安娘聽舅舅說要彈劾高侍郎,這兩日便一直心有不安。”
沈峰聞言便道:“放心吧,舅舅手中握有實證已經並奏本送到了皇上手中,這兩日朝廷上因此事已掀起了軒然大波,皇上雖一直未曾表態,但只怕也是在等淳王表態。”
他見慧安蹙眉做不解狀,心想著慧安不比其他閨閣女子,朝廷上的事,她多知道也是好的,便道:“淳王和平王因都非嫡非長,已然相爭多年。朝廷上也因二人對峙分成三黨,一黨以威遠侯府為尊,自是力主平王入主東宮的。一方則以關右相、高尚書等為主,支持淳王。這兩黨多是文臣,而另一部分清流和多數武將卻都置之事外,呈觀望態度。只高氏和皇上情投意合,皇上思念結髮妻子,對其留下的泰王和淳王二人尤其愛重,因泰王生來不足,故而皇上對淳王可謂有求必應,寄予厚望。兩次南巡都將其帶在身邊,每每淳王生病,無不焦心憂慮,親往王府坐鎮,皇上的態度自也左右了朝廷大臣的想法,故而這些年淳王一黨尤為活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