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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安聞言應了,又和太后閒聊了兩句,見太后面上倦意愈濃,也不敢再留告了退。她坐上車輦出了承寧宮,隔著車窗卻見一旁的花道邊兒李雲昶和一名太監正說著話,慧安不覺微愣,接著便敲了敲車壁,待車子停下,她躬身而去,衝車旁跟隨的宮女笑著道:“那邊可是秦王殿下?”

    那宮女向花道邊兒瞧了一眼,笑著福了福身,道:“正是泰王殿下呢,夫人可是有事?”

    慧安點頭,扶著宮女的手下了車,住她手中塞了一個荷包笑著道:“這些姐姐和公公們吃個茶,姐姐可否稍等片刻,容我和秦王殿下說上兩句話。宮女接了荷包,笑著道:“夫人客氣了,夫人只管忙,奴婢們等著便是。”

    慧安這才笑著頷首,緩步向那邊花道走,那李雲昶見慧安過來就斥退了身旁太監,他本就是有意在此等候慧安,想在遠遠瞧上一眼,只沒想到她竟是主動走了過來。

    見慧安走過來,面上掛著溫和的笑意,李雲昶不覺怔住,待慧安在跟前站定,他才驀然開口道:“你清瘦了不少……”語出才恍過神來,忙是緊張地瞧了慧安一眼,見她未有怒容,這才掩飾地咳了兩聲,又道:“我聽懷恩大師說,你體內的毒已經清除乾淨了,這毒入體時日並不算長,想來是不會影響到孩子的,你莫太過憂心。”  

    慧安聞言便笑了,瞧著李雲昶一時卻又有些恍惚,前世的一切竟是半點也想不起來了,仿似隔著一層紗,所有的影像都影影綽綽,像是要消散的雲煙一般,任使她用力回想,也抓不到一絲一毫的真切了。

    前世的痴迷,今生的執念,卻不想此番竟是得了他的恩,這才得以保全這個孩子。若是沒有他將懷恩大師請下山,興許她便信了太醫的話,只當自己是太過勞累疏忽,又在馬場受了顛簸,這才被崔氏一推致使滑胎。若然那樣,便不能及時察覺出那五色花的問題,也不能及時得到救治,更不能這麼快地抓到蓉姨娘。

    冥冥之中竟似註定他會幫她這次,消了她心頭早已淡薄的怨一般,如今聽聞李雲昶的話,瞧著他依舊溫潤俊美的面容,慧安終是真心地笑了出來,福了福身,道:“妾身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李雲昶見她笑容嫣然地盈盈拜下,那神情中竟似帶著一股洗滌塵埃的清透,他一個恍惚,本能地想抬手去扶慧安,手臂抬起慧安卻已自行站了起來。

    慧安卻未曾多加留意李雲昶的神情和動作,只看著他,清聲道:“先前王爺一直問妾身屢次對王爺不同的緣由,妾身卻從未回復您,如今卻想告訴王爺了。只因那年妾身曾到棲霞寺祈福抽籤,簽文上說生於辛卯身份貴重之皇室男子,是為妾身的貴人。妾身遍查之下,唯王爺是辛卯年出生的,故而便心生了誤會,只當那簽文意有所指,那日第一回在端門瞧見王爺,見您身處危險之中,才會一時失態。後來得遇夫君,妾身才發現自己竟是誤解了那簽文,如今王爺您救了妾身腹中孩兒,可不便應了當日簽文所指,正是妾身的貴人嗎?”  

    慧安說著便又是一笑,接著才又道:“當年若是因妾身的誤解,使得王爺煩擾,在此妾身向王爺道歉,王爺得皇上親賜顧小姐為妃,妾身還不曾當面恭喜王爺,只望王爺能和顧小姐百年好合,琴瑟和鳴。”

    李雲昶曾多次執著當年她的態度,如今慧安卻只能用這樣的話來回他,只望他聽了能放下心中的執念,她也由衷的祝福他。

    李雲昶聽了慧安的話,又見她面上掛著真誠的笑意,卻是覺著心頭空落落的難受。他執念的,非要弄明白的又何曾是她當年的態度,只是他的不甘心罷了,總想知道她當年為何那般,好像弄清楚了這個問題,便能確定她心中曾是裝著他的一般……

    如今慧安終於回答了他這個問題,可是心卻也墜入了無底的深淵,他僵直著身子,半晌才苦笑一下,道:“貴人嗎?呵呵……”笑了兩聲,見慧安低下頭,李雲昶才驀然盯緊她,握了握手,閉目良久,再睜開眸子時眼中卻已恢夏了沉靜,只道:“既是簽文所定,本王便做了你的貴人又何妨!”言罷,他瞧了眼愕然盯著自己的慧安,只作一笑,竟是轉身大步而去了。

    慧安蹙著眉瞧他身影消失,便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回身向車輦走去。  

    到了咸德門,關元鶴已是在那裡等候著了,兩人一同出了宮,乘上關府的馬車,慧安才有些擔憂地瞧向關元鶴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方才她在宮中的車輦上,她便瞧關元鶴神情有些沉,似心中壓著事一般,如今見他抱著自己不說話,便越發肯定了,不由握住他的手輕聲問道。

    關元鶴見她擔憂,抿了抿唇,道:“邊關傳來訃聞,淮國公暴斃了,如今屍身已在回京的路上了。”慧安聞言一驚,握著關元鶴手不覺一個用力,面色也有些發白。

    早先淳王欲對淮國公下手的事她是知道的,這其中關元鶴想來也是動了手腳的,因那段時日他雖被皇上斥責在京,卻顯得異常忙碌,每日都要出門。如今淮國公到底病逝在了邊關,那征北軍大軍在外,不能一日無帥,何況如今秋季還是北胡頻頻犯境的季節。皇上這時候召見關元鶴,他又是這樣的神情,如此的猶豫不決,慧安心中哪裡不知皇上的意思。

    早先對此她是沒有什麼想法的,還一直盼著將來能和他一道兒去邊關,可如今她有了身子,這孩子又是如此的多災多難。定國夫人身子又到了這般地步,府中更是一團亂。這時候若關元鶴離開……她雖能照顧好自己,可卻捨不得,更何況來年的馬瘟,前世時關元鶴他病逝潼關,想著這些,慧安的心一點點下沉,面色也越來越蒼白,半晌才道:“你……你要走了嗎?”  

    關元鶴見慧安面色如此不好,本還有些猶豫,這時倒是定下心來,只道:“我推了,放心,我會守在你身邊,直到我們的孩子安全出生。”

    慧安聞言一驚,忙盯向關元鶴,有些不置信地道:“真的嗎?”

    關元鶴點頭而笑,撫摸著她的頭髮,道:“自是真的,你如今這般我也放心不下,便是去了戰場,也是心思不屬,將來吃了敗仗,豈非適得其反?”

    慧安聞言這才笑了起來,一來關元鶴能陪在她的身邊,守著她和孩子自是最好不過了,再來這樣他便也能避開明年邊關的瘟疫,一直壓在她心裡的那塊大石便也算是落了地。可接著她心中又升起不安和愧疚來,面前滑過他初次以真身份出現在她面前,在端門城下一騎飛馳率領雄師凱旋而歸的那一幕,慧安只覺關元鶴終究是不適合兒女情長的,他等這個機會那麼久,淮國公這樣的老將沒了,如今他該迎來他關元鶴的時代才對,可臨到最後卻是要因她之故而給他人做了嫁衣嗎?

    慧安心中兩方思想拉鋸著,面上的笑容便越來越小,關元鶴見她如是,不覺撫了她的肩頭,笑著道:“別多心,我這也是放心不下祖母。我已向皇上舉薦了平北候為帥,平北侯常年和北胡人打交道,對他們的戰術也摸得清,又為將多年,定會比你夫君我要更適合領軍。”  

    慧安聞言自知關元鶴這是寬慰她的話,平北侯韋方雖是也立過大功,但大輝歷來瞧不起平民出身的官員,憑韋方的資歷和軍功遠遠趕不上關元鶴,更不論這出身和皇上的信任了。朝廷貴族官員歷來打壓寒門子弟出頭,只怕韋方想要勝任征北軍元帥一職,只朝廷大臣這一關就過不了。更有,關元鶴接掌征北軍對他的前途,對李雲昶的影響都是極重的,慧安非是傻子,又怎麼可能不知關元鶴為此要放棄的是什麼。可此刻她實也說不出叫他放心家中,安心離去的話來,唇瓣動了動最後到底沒有吭聲,只將雙手抬起緊緊抱住了關元鶴的腰,將頭靠進了他的懷中。

    一路無話,馬車進了關府角門,向棋風院而去,誰知尚未到二門,便聽外頭一陣喧譁,慧安自車窗看去,卻見一群婆子正不知吵鬧著什麼,而關禮珍卻站在邊兒上面色瞧著極為不好。

    慧安這幾日實是被各種事嚇得有些糙木皆兵,見此情景不覺心口就是一跳,忙吩咐將車趕快些,待關元鶴沉著臉扶了她下車,那些婆子們已是紛紛跪下,一聲都不敢吭的垂了首,慧安見關禮珍眼眶微紅,不覺蹙眉上前,拉了她的手,道:“這是怎麼了?哪個下人不聽話一頓板子打出去便是,怎還哭了起來!”

    關禮珍最近已是懂事了許多,府中的事情這些日來也多虧了她操持著,隔日便到棋風院瞧上慧安一趟,聽慧安如是說,頓時掛在眼眶的淚便落了下來,道:“嫂嫂和三哥哥快去福德院瞧瞧祖母吧,三嬸子非要鬧著分家,這會子福德院已是翻了天了,這些奴才們也是聽了動靜在此瞎嚼舌根,被我聽到還一個個嘴硬,說是關府眼見著就要散了,總得允她們為生計擔著心,議論上兩句吧。我也是一時傷心,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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