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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大門開了。一位年近五旬的男人一溜小跑的從大門裡跑到台階下,跪在地上就是大禮:“王爺折殺小人了,差人傳個話讓小人過去王府就成,怎敢勞動王爺大駕。王爺存心讓小人羞愧至死麼?”

    裴雲曠虛扶一把,笑道:“梁大夫如今的地位可不比在洛陽。”

    梁國仁起身抹了一把頭上的虛汗,忙道:“王爺這話讓小人怎麼敢當。小人能有今日,多虧王爺當年在東都的關照。”

    裴雲曠指著席冉道:“請梁大夫看看司夫人的病。”

    “請,快請。”

    進了梁家,梁國仁吩咐下人在正廳上了熱茶招待裴雲曠和司恬,然後將席冉帶到隔壁的側廳。

    司恬心神不安的看著側廳的門,心裡七上八下。

    裴雲曠端起茶水看了看,並沒有喝,扭頭對司恬道:“你嘗嘗上京的綠羽茶,雖然葉子稍大,味道還行。”

    司恬心不在焉的應著,端起茶水就往口中送。

    突然,他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丫頭,也不看看燙不燙。”

    這句話聽著是責備,卻暗含一股寵溺的味道。雖然他立刻放開了手,她卻覺得手腕一熱,情不自禁的生了一絲羞赧。她低頭輕輕用蓋碗撇了撇茶,小心翼翼的吹了一下,再嘗,味道的確不錯,但葉片較之信州的毛尖,更粗曠些。

    他側目看著她的手腕,怎麼那樣纖細柔軟?仿佛剛才略一使勁,就要握斷了。

    她放下了杯子,潤了一口茶的嘴唇象是沾了露水的櫻桃,是一種很嬌氣的粉紅色。其實,她的長相柔美又靈秀,最最適合的就是讓人放在手心裡嬌寵著,可是,偏偏卻有一股子堅強和剛韌在她眉眼間若隱若現,讓人無法輕視。

    他打量著梁國仁的正廳,看來他在上京混的不錯,廳中還掛了一副林一山的畫。據說,林一山的畫目前也如梁國仁的藥一般,千金難求。

    他勾了勾嘴角,一倒極淺的笑紋浮起。

    司恬覺得過了許久,梁國仁才和席冉從側廳出來。

    梁國仁道:“王爺,這位夫人是中了毒,年時已久,小人查不出什麼毒,但用心調理再施以針灸,也能慢慢恢復個七八成,若想全好,小人的醫術恐怕還做不到。”  

    裴雲曠沒有說話,先看了一眼司恬。

    她又喜又憂,母親能好個七八成是天大的好訊息,可是這中毒一事,到底是誰做的?

    裴雲曠道:“那就有勞梁大夫了,用藥只管開最好的。”

    “這個自然。”

    “那,司夫人幾日來一次?”

    梁國仁忙道:“小人每日過府給司夫人看病就是,王爺可千萬別再折殺小人了。”

    隨後,梁國仁開了藥方,將三人恭送出了大門外。

    回王府途中路過藥房,裴雲曠停了轎子,吩咐丸子管家去抓藥。司恬從轎簾里看到丸子管家手裡提的大包小包十幾副藥,心裡開始考慮銀子問題。

    回到王府,丸子管家將藥交給小廚房的丫頭煎上,一扭頭,看見司恬在小廚房的園門口等著他。

    她有些靦腆,捏著衣角,笑的羞澀又可愛。

    “管家大叔,我娘的藥錢是多少,我,我把藥錢給你。”

    裴四喜撓撓頭:“姑娘,藥錢可不是我出的,我也出不起啊,是王爺出的,七兩銀子。”  

    七兩!她覺得心裡愁雲片片,漸漸聚攏起來,成一巨石壓在心頭了。不過是剛開始頭一天,就要七兩。慢慢調理下來,究竟要多少呢?她手頭只有二兩銀子。

    丸子管家從她身邊過去了。

    她還在發愣,算帳。

    許久,她回過神來,想了想,決定找裴雲曠說清楚。

    請了一位留香園的侍女帶路,她到了裴雲曠的書房。門口站在兩位侍女,一個比一個的漂亮,她隱隱有些遺憾,這麼好看的姐姐,為何不在屋子裡給王爺紅袖添香?放在門口當門神,好生浪費。

    “王爺。”她忐忑地進了書房,看見一個側影。

    他懸腕運筆,不知是在做畫,還是寫字。

    “哦,有事麼?”他放下筆,走近來。也許是在書房,他身上除了貴氣,還多了一份書卷氣,好看的緊。

    她紅著臉蛋,低聲道:“王爺,那個,就是我娘的藥錢,我,我回頭再還你,可成?”說完,心裡七上八下的尷尬著,自己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這麼風雅的時刻,自己來對他說阿堵物,真的很俗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汗顏。  

    他略一沉吟,擰了擰眉頭,道:“除了藥錢,還有診金。”

    她還忘了診金這回事,心裡的愁雲更濃了,小聲的問:“診金,是多少?”

    “他如今名頭大了,給別人看病都是六十兩,我是王爺,或許少收點,恐怕也得要個五十兩吧。”

    五十兩!她覺得呼吸都要困難起來,嗓子沉甸甸的快要說不出話:“王爺,我,我以後慢慢還。”

    “那你什麼時候才能還清呢?”他很誠摯地問她,仿佛真心的替她憂慮著,眉宇間帶著深深的關切,聲音又低沉又柔和。

    她覺得後背也變的沉甸甸的,但是還是強做鎮定的咬牙道:“我,我師父說等我學成了,會有一千兩銀子。我一定能還清的。”

    他不吭聲,默默看著她,眸光沉沉。

    她忐忑的看著他,難道他不信?

    他突然展顏一笑,那些憂慮的關切的神色瞬間消失,象是被陽光碟機散的雲霞。

    “丫頭,你還當真啊?我哄你的,你都沒聽出來?”他笑眯眯的,仿佛逗弄逗弄她,看著她著急又認真的模樣,十分有趣。  

    她有點懊惱,幹嗎老是逗弄她,難道在他眼裡,她就一個是小孩子麼?

    “梁國仁那敢收我的診金!藥錢也不用你操心,安心服侍你母親就是了。”他收斂了笑,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她愣愣的說不出話來,百味雜陳,糾結與心。

    “多謝王爺。”

    “不必謝了,去陪著你母親吧。”

    從書房出來,她沿著迴廊往留香園而去。初夏的風催開了滿園的奼紫嫣紅,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就象初夏的風。

    花

    路過園的時候,她發現迴廊下和假山旁,還有小橋的欄杆上都放了不少盆景。或小巧或古拙或怪異,造型沒有重複的,十分好看。富貴閒人,總是有些風雅的情趣,莫非,他喜歡這個?

    回到留香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母親的氣色好象好了許多。總之,她心裡一團高興。對裴雲曠,心裡有道不盡的感激,但也不全是感激,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什麼感覺她一時描述不清,只知道,他和她以前認識的人,都不一樣。

    席冉午飯後休憩了一會,醒來有極淺的一絲紅暈布在臉頰上。這點外人幾乎看不出來的顏色卻讓司恬欣喜不已。自從母親生病之後,臉上只有暗黃和蒼白兩種顏色。  

    她高興的拉著母親的手道:“母親,咱們好久沒來上京了,一會兒出去轉轉吧?”

    席冉眼看窗外的陽光很好,不忍拂了女兒的好意,應聲說好。

    司恬扶著母親,走到園門口,正巧碰見丸子管家。

    “二位是要出去麼?要不要轎子?”裴四喜的態度很恭敬,因為裴雲曠將她們從信州帶來,又親自送到梁府看病,想必有些來歷,所以他不敢怠慢。

    司恬忙道:“多謝管家大叔,請問西寺街離這裡有多遠?”

    “哎呀,近的很,從西側門出去,轉兩個彎就是。”

    “真是太好了。不用轎子,我們走著去就好了。”

    丸子管家殷勤的說道:“我送你們去吧。”

    “多謝大叔,你忙吧。”

    “我不忙,二位請。”

    司恬見推辭不過,只好跟在丸子管家的身後。三人從西側門出來,轉過兩個彎到了西寺街。  

    這條街有許多書畫古玩的店鋪,以前她們住在上京時時常來此,司恬知道母親喜歡這些,特意將她領到這裡故地重遊,散散心。

    兩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看到喜歡的東西便駐足欣賞,雖然不再象當年可以一擲千金隨意買走,但看在眼裡,是另一種享受。

    突然,一個男子停在席冉面前,長施一禮。

    “司夫人安好!沒想到在這裡碰見。”

    司恬和母親嚇了一跳,齊齊轉身。眼前這人,司恬並不認識,席冉卻認得,他就是林一楓的大哥,林一山。她怎麼也沒想到,居然在這裡會碰見他!

    “真巧,林公子。”她不想多說,只是多年的修養,才在臉上掛了一絲勉強的微笑沒有立刻拂袖而去。

    林一山仿佛已經忘記了兩家的恩怨,謙遜誠懇地說道:“我家已經搬到京城,司夫人若有空,請移尊去家裡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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