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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早點派人去看看他們就好了……”

    袁敞皺了皺眉頭,“司家是你的長史,也是大宋的官員,讓你去監督,那麼要刺史做什麼?要在諸縣置刺史書佐做什麼?你是領虛職的縣主,而管安邑的是安邑縣令,難道你還想去管吏治不成?對著別人可不能這麼說了。有千日做賊,能千日防賊嗎?”她一個縣主,去監察朝廷官員,算什麼?今上多疑,光看他設置典簽一職就知道了,在封地的王爺都謹慎再三,更別說外命婦了,袁敞頓了頓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司家告知廷尉也好,以後的事你就別管了。”阿叔和敏行阿兄都不在建康,這件事不是皎皎該管的。

    “那阿兄,這些都不是我的錯,我做錯了什麼?”陸希眼淚這會終於掉下來了。

    袁敞拿出柔軟的棉帕,輕柔給她拭淚,“我們的身份啊。”

    陸希怔怔的望著袁敞,袁敞臉上毫無笑意,認真的對陸希道:“我們身上吃的用的都是民脂民膏,我們享受的東西,是旁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我不愛吃雞,每次都吃到的時候都讓人挑走,可很多貧民說不定一輩子都只嘗過幾次雞肉而已;女孩子們想要身材弱柳扶風,不肯吃東西,可外頭活活餓死的人數不勝數……我想如果哪天這個世上人人都能填飽肚子,人人都不用為餓肚子發愁就好了。”  

    陸希嘴動了動,表哥的想法很好,可是即便是在現代,這個問題都沒有解決,“表哥,總會漸漸變好的。”被表哥這麼一說,陸希心裡依然沒有釋懷,但心情似乎放鬆了些。

    “皎皎,你在寫什麼?”袁敞發現陸希似乎不在臨帖,倒像是在寫什麼書信。

    “我讓人再去打聽下,那家人還有沒有親眷,如果有的話,就多照顧些。”陸希輕聲說,罪狀不是馬上能查出來的,她必須先保護餘下的人,不然她又要做錯事了,她目前能做的補償,也就只有這些了。“我還在寫請罪書,向高皇后請罪。”她是外命婦,請罪的對象是高皇后。不管旁人怎麼勸解,她錯了就是錯了,在自己安邑是她的封邑,司長史是她的屬官,她早點派人去看安邑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袁敞將陸希寫了一半的請罪書拿走,“皎皎,這請罪書不用寫,我說了,這不是你的錯,你報了廷尉就夠了。”開玩笑,皎皎這麼一上書,事情可就真鬧大了,誰家封地沒出過這種事,難道都要上請罪書、去廷尉不成?他突然靈光一閃,“皎皎,這件事是你‘故意’讓司家去報廷尉的?”  

    “對啊。”陸希理所當然的說,她又不是傻瓜,發生這件事,她當然知道背後貓膩多得很,安邑地方官肯定是首當其衝的問責對象,查出地方官做了這種事,耶耶在也,會送去廷尉的,只有朝廷介入,才能讓那七條人命真正沉冤得雪。她知道或許很多人都會與遇上這種事,她可以忍著不去管別人的事,但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定要管到底。

    袁敞突然覺得自己腦袋裡在嗡嗡作響,她不知道她這麼做,很容易樹敵嗎?她不知道她這個地位,告狀就是御狀嗎?平常人告狀也就找縣令,最多不過太守、刺史,她都捅到顧世父那裡去了,她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萬一控制不住,拉出一長串,她準備和整個河東郡、司州的官員都過不去嗎?

    不愧是陸家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yuemao投的霸王票謝謝大家的留言訂閱支持,O(∩_∩)O~

    典簽,南朝地方長官之下典掌機要的官。本為處理文書的小吏,權力不大。劉宋中葉以後,多以幼小皇子出任方鎮,君主用寒人出身的親近左右充當典簽,代替諸王批閱公事,甚至照管諸王的飲食起居,職位雖低,權力漸重。有很多皇子,是看典簽臉色行事的,各種苦悶抑鬱。。。  

    安邑,屬於河東郡,河東郡屬於司州

    刺史書佐,其實就是書佐,前面沒有刺史兩個字,屬於一州刺史管轄的小官吏,但這些小官吏身負監察地方官員的責任,所以說女主本身不需要去監管,因為有人監管,而且女主是沒有行政權的,沒有行政權,也就代表了她只干收錢,其他一切事務她都不能參與,這不僅縣主如此,連皇子都是這樣,皇子不僅有刺史虎視眈眈,還有典簽日夜監督。

    另外說幾個背景吧,有些讀者知道,有些可能不知道,陸家為什麼想要降低高利貸、水碓利錢和發放低租耕牛,高利貸大家都知道的。

    水碓,水是腳踏碓機械化的結果。利用水碓,可以日夜加工糧食。凡在溪流江河的岸邊都可以設置水碓,還可根據水勢大小設置多個水碓,設置兩個以上的叫做連機碓,最常用是設置四個碓,《天工開物》繪有一個水輪帶動四個碓的畫面。魏晉時期很多豪強生利的法子,就是大量的建造水碓,然後向貧民收取利錢,這是一種來錢非常快的法子。

    同時因為常年戰亂,那個時期,耕牛是很缺乏的,因為常年戰亂,大部分被弄成軍糧,還有就是當成運輸工具,很多豪強養了耕牛後,就租借給貧農,然後貧民支付不起田租,就變成豪強的奴隸。而朝廷也出借官牛,租給貧民,收取田租比豪強少,一段時間曾抑制了豪強私庇人口的數量,但後期朝廷比豪強還腐敗,老百姓受不住,就又造反了。  

    ☆60、陸家熊孩子(中)

    果然是陸家的孩子……

    鄭啟神情莫測的聽著右廷尉監報告,太陽穴突突的跳。

    右廷尉監也覺得很委屈,顧大人這幾天得了一卷記載上古律法的竹簡,整天窩在陸家琢磨竹簡上的內容,連朝都不上了,這情況連皇帝都沉默,他們還能說什麼?他和左廷尉監就照例輪流在官署輪值,今天接到司家的報案,一開始他還沒當回事,剛想讓手下書佐先處理,可再一聽是長史官來報案,他就多了一個心眼,長史官官職不高,可能配置長史的都不是一般人,他親自翻了案卷,先是看到是安邑,心跳就慢了幾拍,趕緊往後一番,果然是安邑縣主的長史官!

    這下右廷尉監腦袋一下子漲了一圈,河東郡因為有安邑,是大宋幾個富庶的幾個郡之一,河東郡太守歷來是肥缺,想來不會是什麼普通人擔任的,一番果然河東郡太守叫謝藥,雖然沒聽過,但肯定是謝家人啊!謝家和陸家的仇從前梁就開始了,前梁朝謝家被陸家壓的抬不起頭來,卻不想六十年風水輪流,一朝改朝換代,謝家如今都出了太子妃了,而陸家卻人丁凋零……右廷尉監甩開感慨,趕緊讓人先查了安邑縣令是誰?一看名字“鞏揚”,不認識!貌似也沒什麼重臣姓鞏啊!右廷尉監琢磨了下,趕緊讓人去東市打了一壺好酒、端了幾碟小菜,去找好友丹陽尹的主薄討教去了。  

    俗話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太守”,身為一郡一主的太守在郡里絕對是威風赫赫的,當然太守的主薄也絕對是一人之下的存在,但這絕對不包括丹陽尹的主薄。丹陽尹執掌京畿重地,手下又有軍權,歷代都是皇帝心腹重臣擔當。在建康這地方,就算路上發生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有可能爭執的是兩個王公大臣,位高權重的丹陽尹自然不怕這種事,但其下的主薄絕對屬於兩面受氣的人,實在是一個非常令人苦悶的職位。

    這不,主薄一見好友帶了好酒菜來安慰他了,先拉著他大吐了一通苦水,右廷尉監心有戚戚的想起自己那位上司,兩個好友一面喝酒一面哭,好半天了還是那主薄想起了正事,問他來有什麼事。一聽好友一說,主薄微醺的酒意立刻醒了。建康是什麼地方?一個招牌掉下來,就會砸中一個皇親貴戚的地方,身為建康市長的秘書,了解各個臣子的資料,是他的基本功!他告訴好友,鞏揚這個人,祖上三代都是貧儒,他也暫時不知道這人到底上面是誰,但能當上安邑縣令,來頭應該不小。

    “那謝藥呢?他是謝家人吧?”右廷尉監問。

    “你不知道他?”主薄詫異的問。

    “我知道他是應該是謝家人。”  

    “謝藥你可能不知道,但是謝藥兩個很有名的哥哥。”

    “謝芳、謝芝。”

    聽到這兩個名字,右廷尉監心抖了,征西將軍謝芳?太子妃的父親謝芝?未來的國舅爺?

    主薄同情外加有些幸災樂禍的望著好友,這就是他常遇到上面神仙打架,他們下面小鬼遭殃的情況啊!終於好友也陪著他一起體驗了!

    謝藥、謝芝、謝芳,這些名字一個比一個份量重啊,還有一個不知背景的鞏揚,右廷尉監懸著心,去找城東一非常僻靜的小院自家大人,顧律這會和顧家六伯在一起,顧六伯文人怪僻,嫌朱雀大街俗,嫌鬧市銅臭,乾脆搬到了城東一小院居住,這小院地處也非常有趣,左鄰是一家佛寺,右舍是一見道觀。

    在陸家下人分外詭異的目光下,他戰戰兢兢的推開了房門,入目就是三個不修邊幅、簡直比城外流民還可怕的男人正紅著眼睛盯著幾塊爛竹片,他震驚過度,還來不及回神,就被自家大人無情的一腳踢出房門,好吧!他誰都惹不起,右廷尉監抹了一把辛酸淚,就跑到陛下面前來訴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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