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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你管。”卿洵被戳到痛處,驀地一把揮開焰娘,滿眼恨意地看向踉蹌後退的她,“你懂什麼!你不過是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憑什麼談論情愛?”

    手上的劇痛比不過心口的痛,焰娘冷汗涔涔,痛得連話也說不出,只覺眼前發黑,身子搖搖欲墜。他的殘忍是她從未想像過的,可是一切都是她自找,還能說些什麼呢。如果她可以選擇,她寧可不懂愛,而如他所說的當一個浪跡風塵不屑情愛的女人,也勝過受如此萬蟻噬心的痛苦。但是上天註定的一切誰能改變?她不想當焰娘,不能孤身一人飄蕩江湖,不想愛上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不想死氣活賴沒有尊嚴地去請人施捨一點愛。可是一切都由不得她,這顆心,這個身子早就不屬於她了,她能怎麼樣?焰族女子,是否愛對人根本不重要,因為從沒有人得到過回報。將心拿給男人踐踏,是她們的本能,是她們自己賤,怪不了人。

    自諷的冷笑逸出被咬出血絲毫無血色的雙唇,焰娘奮力睜開眼,昂然回視卿洵輕蔑不恥的眼神,深吸一口氣道,“我是賤,可是我敢愛敢恨,敢努力去爭取,你卻不敢,你只是個儒夫。以為死了楊芷淨就會回到你身邊嗎?做夢!楊芷淨愛的是傅昕臣,她要的也只會是傅昕臣。是男人的話,要讓就讓到底,讓傅昕臣去陪她。”  

    “你…”卿洵雙手緊握垂在身體兩側,努力壓制想將她一掌擊斃的欲望。可是她的話卻打進他的心底,令他死志全消。是,淨兒自始至終要的都是傅昕臣,不是他,他憑什麼去陪她。轉過身,他面向湖面,看向遙遠的北方。

    “淨兒,師兄答應你,一定將傅昕臣送到你身邊。”低啞地,他壓抑住刀割般的酸澀痛楚立下令他倍受折磨的誓言。而他,還是如孤魂野鬼般在這個世上苟延殘喘吧,無論到哪裡,他都是多餘,活著死去又有什麼區別。

    聽到他的話,焰娘輕輕鬆了口氣,唇畔浮起一抹安慰的淺笑,身子一軟,摔倒在地。

    他在折磨她,她又何嘗不是在折磨他呢。

    ☆☆☆

    醒過來時,焰娘發現自己已躺在床上,手臂被接好用兩塊小板夾住擱在胸前。

    他始終不會無情到棄她於不顧。思及此,她臉上不由露出甜甜的笑。她是很容易滿足的,只要他對她表現出一點點善意,她就會忘記所有的不開心,重新充滿勇氣。

    “焰姑娘,喝藥了。”一身灰衣勁裝的大漢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走進來,正看見她醒轉,大喜叫道。  

    對於焰娘,他由最初的看不起到現在的崇拜,只因她竟敢三番五次不怕死地去招惹他們最恐懼的二少爺,昨日如不是她,不知還有多少兄弟重傷在二少爺的“毒掌”下。一想到此,他就對她感激涕零,同時慶幸自己可以健全地站在這裡。

    “卿郎呢?”接過藥碗放在一旁几上,焰娘問。

    “二少爺…呃,二少爺…”那大漢支吾著不知從何為對,二少爺昨晚將焰姑娘抱回來後,便離開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走了,是不?”焰娘明了地道,解了他的圍,卿洵如果不走,她還會奇怪呢。

    “是,是。”大漢不解焰娘為何一點也不生氣,女人的心思,尤其是美麗女人的心思真是難懂啊,“焰姑娘,快趁熱喝吧,小的先下去了。”

    “嗯,謝謝。”焰娘頷首,端起藥來,不再看那大漢,逕自啄磨著何時起程去追卿洵。那傢伙行事古怪得很,她不在他身邊,不知他又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來,那她不是虧大了。  

    決定只給他半個月清靜,焰娘在小鎮內安心養傷,不急不躁,直到十天後才出發直奔青城,之前她得到消息,傅昕臣在該地出現,一夜之間殺了快劍馬為,並挑了洛馬會總壇,要找卿洵,只要找到傅昕臣就行了。

    傅昕臣也瘋了,他發起瘋來比卿洵還令人恐怖。卿洵還算清醒,尚聽得進人話,傅昕臣卻是什麼也不管,竟然甘冒天下之大不諱殺了洛馬會連幫主在內一百二十七人,惹得白道俠義之士的追殺,只是他武功強橫,竟無人奈何得了他。不過現在卿洵加入了追殺的行列,當又是一番新局面。

    楊芷淨的魅力當真大,可以令兩個頂尖的男人為她發狂,不枉來這世間一遭,只是她不解的是,以傅昕臣的身份何須親自動手,而更奇怪的是龍源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後,竟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他們真能眼睜睜地看他們的主人被人追殺?

    搖了搖頭,她將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拋出腦海,傅昕臣的死活與她毫不相干,可是卿洵卻是萬萬不可有事的,因此她一定要阻止兩人碰面,否則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

    一聲長嘶,馬兒前蹄上揚,人立而起,後足踏地,停了下來。焰娘從馬背上飄然落地,用未受傷的右手牽著馬兒緩緩從大開的城門走人青城中,順著寬闊的大街徐步而行。  

    卿家在青城有很多產業,銀莊、酒樓、賭場、布坊、珠寶行等總計十餘類,因此在這裡他們也置有房產,以她的估計,那裡應該有卿洵專屬的靜竹院,畢竟跟了他這麼幾年,早摸清了他的怪病。

    信步來到城西貴族住宅區,焰娘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一幢幢朱漆紅瓦的大宅,最後停在一門帝立有兩座威武的大石獅,門匾上金字刻著“卿府” 的華宅前。

    淺淺一笑,想到很快就要見到卿洵,她的心就禁不住雀躍,走上前,輕輕叩了叩門環。不片刻,門被打開,現出一身穿著紫色長袍的大漢來,他見到焰娘,怔了一怔,隨即恭聲道,“焰姑娘,請進。”

    焰娘並不訝異那人怎麼會認識她,只怕凡是卿家的人都知道她了。從卿家快捷的聯絡通訊手法,不要說她跟了卿洵四年,就算是一天,也恐怕會無人不知了。

    “我要見卿洵。”她徑直道明來意。

    “是,焰姑娘請隨小的來。”那人謙恭地道。對於卿洵的女人,就算出身如何的不好,卿家下人也不敢在表面上有絲毫不尊敬。

    焰娘牽馬而入,但很快便有人上來為她將馬牽到馬廄去,引路之人中途換了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個子削瘦頎長,比竟陽卿宅的管家看上去要順眼得多。  

    青城的卿宅毫不遜子竟陽卿宅,樓閣亭台重重,華麗非常。她弄不懂這些人修這麼多房子做什麼,又住不了,簡直是沒事找事。

    七拐八繞,半炷香功夫,兩人來到一清幽的院落外,月洞門上題有“綠陰深處”。

    “姑娘請進。” 那管家自始至終目不斜視,此刻方開口,目光依舊沒落在焰娘身上,語畢轉身即去。

    這裡不是靜竹軒,焰娘微異,想要開口喊住那人,卻見他已消失在桂林內。挑了挑柳眉,她無所謂地走進月洞門,既然來了,總要看看他們弄什麼玄虛,她才不信卿洵會住在靜竹院以外的地方。不知裡面誰在等她?

    院內百花調零,樹木禿枝,只剩下幾株長年不落嚇的松樹仍昂然挺立在冷風中,什麼“綠陰深處”,簡直是亂扯。焰娘好心情地站在院內欣賞沒什麼好欣賞的景色,並不急著進人那緊閉的屋內。終於,有人沉不住氣了,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梳雙辮的綠襖丫環走了出來,來到焰娘跟前,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輕蔑,但開口時語氣卻極恭,聲音又脆,讓人聽著很舒服,“焰姑娘,主母請你進房。”

    焰娘嫵媚一笑,並不搭話,步態輕盈地走向主屋,原來是卿夫人到了。  

    卿夫人坐在面向大門的酸枝木椅內,花白的頭髮中分披散至腰,與卿洵裝扮相似,此刻那張與卿洵不相上下的醜臉上透著莫測高深的表情,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

    這是焰娘第二次看到她,但是她的強腕手段卻在焰娘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如果不是她,她和卿洵可能早已形同路人,而不是像眼下般情怨糾纏,不能脫身,真不知是該感謝她還是痛恨她。但是有一點相當肯定,那就是對於卿洵,她有著一定的控制力。

    “焰娘見過卿夫人。”嬌聲嚦嚦,她屈膝盈盈一禮。

    “不必多禮,焰姑娘請坐。” 卿夫人淡淡道,沙啞的聲音中自有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焰娘道謝落坐,卻並不多言。

    “我知道姑娘喜歡詢兒。”卿夫人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道,“但是以你的出身,是沒有資格嫁入我們卿家的。何況詢兒根本不會喜歡你,只是礙於誓言不能說話。你走吧,不要再纏著他,他很痛苦。”

    微微沉默,焰娘突然爆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俏臉似異花初綻,明艷非常,“夫人錯了,焰娘和卿郎的事,是當初夫人迫著卿郎應允下來的。這時才來計較焰娘的出生來歷,不嫌太晚?”頓了一頓,看見卿夫人臉色一沉,不以為意地續道,“焰娘既已是卿郎的人,就更無誰纏誰的說法,夫人也是過來人,既知奴家真心待卿郎,您又何忍折散我們?對不起,恕焰娘失陪。”說罷,起身欲走。  

    “站住!”“啪”的一聲,卿夫人巨手拍在幾岸上,厲聲喝道,“好個尖牙利嘴的丫頭,你就不怕本主取你性命?哼,以我卿家之勢力,殺個把人還算不得什麼?”

    “是嗎?”焰娘沒有回身,嬌媚地問,美眸中卻掠過憤怒的神色,“想取就取吧,焰娘的命本不值錢,您老又何須紆尊降貴與奴家廢話。

    “你——”卿夫人語塞,隨即大笑出聲,“好,好,老娘倒要看你這丫頭有何本事讓詢兒接納你。

    “不勞您費心。”焰娘溫柔地道,回身襝衽一禮,向門外退去。

    “詢兒不在此處,他昨日已起身趕往北天牧場。” 突然,卿夫人揚聲道。醜臉上浮起一個愉悅的微笑。她本不喜歡焰娘,可是這幾年焰娘為卿洵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心中早已不計較她的身份,默認她為自己的二媳,方才不過是做最後的測試罷了。

    焰娘順利過關。

    “多謝夫人。”焰娘的聲音遙遙傳來,人已去得遠了。  

    傅昕臣又在北天牧場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肯停止他的屠殺。

    第七章

    自上次得到傅昕臣出現在邊塞一帶的消息之後,他打馬而來,但傅昕臣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到如今已有四個月。這四個月,他幾乎翻遍塞內外每一寸土地,卻連一絲線索也沒找到。自從他發誓要讓傅昕臣陪葬楊芷淨後,五年來傅昕臣從沒有在他的探查領域內失蹤過如此長的時間。究竟他去了哪裡,是否已進入黃沙漫漫的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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