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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氏暫攜令容告退,留她母女在殿裡說體己話。

    那幾株茶梅的品相確實極好,令容對這些不大通,只覺得花色嬌艷,形態奇趣。楊氏確是自幼留心這些,跟那管事宮女談論起來,頭頭是道。

    閒看了一炷香的功夫,忽聽外頭內監高喊“皇上駕到”,忙跪地迎接。

    轎輦落下,永昌帝在內監環侍下走進來,狀甚隨意地擺擺手,“免禮。聽說皇后身子不適,太醫請脈後怎麼說?”他雖昏聵,對皇后腹中的孩子倒頗上心,鬥雞時連著兩回輸給高陽長公主,又聽她說皇后身子不適,想著數日沒見,便過來看看。

    目光落向延慶殿的管事宮女時,目光卻忽然頓住。

    嬌艷繁麗的茶梅旁,盈盈站著位少婦,年紀不過十四五歲,卻天姿國色,嬌美動人。修長身姿立在明媚日光下,衣裳雖端莊,卻藏不住玲瓏有致的身段,微鼓的胸脯,纖細的腰身——比同齡的女人出色許多。

    她發間雖只一副五鳳金釵裝點,卻神采奕奕,眉目婉轉,仿佛含苞半放的牡丹,待春光濃時,便能盛放傾城似的。那雙眼睛雖闔目微垂,眼角卻挑了極美的弧線,帶著嫵媚韻味,若睜了明眸瞧過來,必有無邊風情。更別說她肌膚白膩柔潤,錦緞遮掩之下,必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慣了甄皇后的端莊嫻雅和范貴妃的妖嬈狐媚,這素未謀面的美人叫他眼前一亮。

    永昌帝坐擁後宮,御女無數,滿皇宮的妃子和他臨幸過的宮女加起來,仿佛都不及她含苞待放的風情——這身段這容貌,過兩年怕會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

    永昌帝挪不開目光,直到甄皇后問安的聲音響起,才回過神來。

    “朕聽說你身子不適,過來瞧瞧。”他說。

    甄皇后自溫婉含笑,謝他關懷,吩咐管事宮女送甄夫人和楊氏婆媳出宮。

    迎著永昌帝入殿之前,見他回身目送,頗覺詫異,順著目光望過去,恰恰落在韓家少夫人窈窕的背影上。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仿若無事。

    ……

    永昌帝陪她進去關懷身孕,心裡卻跟貓爪撓著似的,沒坐多久就出來了。

    快步走出延慶殿,等旁邊沒人了,他才招來田保,“剛才那女人……”

    “是韓家少夫人。”田保豈能不知永昌帝的德性,早就瞧見了他的饞相。  

    永昌帝又問,“哪個韓家?”

    “韓相府上的,錦衣司使韓蟄的妻子。”田保早已探得清楚。

    永昌帝笑容微收,“韓蟄的女人啊……”

    他雖居帝位,卻幾乎有名無實,朝堂百官不聽他調度,外頭節度使更不買他的帳,加之本身貪圖享樂,不願吃苦理政,不得不倚重韓鏡。好在韓鏡為人持重,忠心耿耿,幫他將政事打理得井井有條,他也肯禮遇敬重,偶爾朝堂對峙,他理屈詞窮,都會退讓。

    但比起韓鏡,他對韓蟄的退讓,就有些出於畏懼了。

    那還是多年前留下的陰影。

    早年他還未登基時,常微服出門,撇開太子的身份胡作非為。有一回在京郊碰見個美貌女子,忍不住調戲了兩句,還沒得手呢,就被人拿劍抵在了喉嚨,那冰涼劍鋒突如其來,嚇得他差點失態。

    顫抖著雙腿定睛一看,才發現持劍的人是韓蟄。

    那位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劍尖緊貼在他肌膚。

    一位是太子,一位是相府嫡長孫,兩人早就認識,韓蟄卻硬是仗劍行兇,一身狠厲。  

    永昌帝不敢擺出太子身份,更不敢跟父皇告狀,泄露微服胡鬧的事,只能吃啞巴虧。

    韓蟄也是個厚臉皮,假裝忘了此事,後來宮內宮外相見,仍以周全禮數拜他,卻從沒為那日的事道歉過。他原以為那是韓蟄的心上人,才令他劍拔弩張地保護,後來叫人查訪過,才知道那不過是韓蟄好友的妹妹。

    再後來他登基為帝,韓蟄進了錦衣司,偶爾君臣對峙,他也常心虛敗陣。

    ——譬如上回范自謙的事。

    錦衣司使令外人聞風喪膽,是因他酷烈冷厲的手段,於他而言,那股毫無畏懼的狠勁更讓他忌憚。

    偏巧他不學無術,對朝堂政事全無能耐,不得不仰仗韓鏡在外主持,雖對韓蟄不滿,也只偶爾給個小鞋穿,還不敢明刀真槍的對著幹。

    只能指望甄皇后肚子爭氣,給他生個有本事的兒子,過些年慢慢報仇了。

    而至於眼前的事……

    這女人若是別家倒也罷了,他尊口一開,高官厚祿金銀財帛擺出去,不管是誰的妻子,必定能弄到手。

    偏巧是韓蟄的。  

    永昌帝又是眼饞又是忌憚,心裡掙扎。

    田保正跟韓家不對付,見狀笑道:“韓家蒙皇上天恩浩蕩,才有今日的富貴。皇上是天子,那句話怎麼說來的,普天之下,都是王臣。”

    “嗯!”永昌帝也想不起原話是什麼,只深以為然的頷首。

    “他們都是臣子,一切錢財地位都是皇上的賞賜,將最好的東西敬獻給皇上,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

    這話有些道理,永昌帝甚至在想,將官位和美人擺在一處,看韓蟄會選哪個。

    但這顯然得有個合適的契機。

    田保看著他長大的,知他所想,湊過去耳語幾句。

    永昌帝聽了,面色總算舒展,興沖沖地奔赴鬥雞院。

    第67章 紙條

    皇宮之外, 令容倒不知永昌帝那些小心思。

    對於昏庸無道的皇帝,她並無好感,當時在延慶殿匆匆遇見,她反而留意將她推入兩難境地的田保更多些。

    長臉細目, 尖嘴猴腮,果然看著就不是好人!  

    晚間韓蟄回來問她進宮的事,令容便說甄皇后溫婉賢淑,待人和氣。因正給韓蟄寬衣, 隨口又道:“皇后看著仿佛很年輕呢, 難怪對身孕小心翼翼。”

    “她十歲嫁進東宮, 青梅竹馬。”韓蟄見她正好靠在胸前, 不自覺湊近,嗅她發間清香,道:“十三歲時還有過孩子。”

    “十三歲?”令容詫異, 抬頭時,恰好對上韓蟄玩味深邃的眼睛。

    十三歲的姑娘,身子都沒長開呢,永昌帝竟那樣禽獸?

    她不敢深想, 只低頭疑惑道:“可皇后膝下無子。”

    “皇后體弱,那孩子沒保住。范貴妃就是那時進了東宮,分走恩寵。”

    年幼懷孕,體弱喪子, 在心中難熬、身體虛弱的時候, 旁的女人趁虛而入——多熟悉的故事, 當年楊氏不就是在生下韓蟄後,被太夫人安排的人趁虛而入,有了韓征麼?

    楊氏跟韓墨也曾夫妻情深,帝後也是青梅竹馬,卻仍是舊顏不抵新人。  

    令容手指微顫,才解下的蹀躞沒拿穩,直直掉落。

    韓蟄身形不動,腳尖微抬,勾著蹀躞挑起,隨手接住。

    “怎麼了?”他覺得詫異。

    令容搖頭,竭力不去想易碎的情.事,只隨口道:“在延慶殿時,還碰見皇上來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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