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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就是擔心皇上懷疑……”

    “怕什麼?只要東宮不移,父親還在中書,他還能廢了我?”甄皇后蹲身揀了兩粒珠子,放在指尖捻了捻,眸光微冷,“只沒想到,韓家竟會那樣應對。”

    先前對付田保和范逯,甄嗣宗跟韓鏡極為默契,楊氏也對甄家殷勤備至、恭敬客氣,擺明了是投在太子麾下,將范家踩得死死的。即便幾日前,那對婆媳來進宮問安時,也十分乖順。

    這樣的事,連章斐都知道不問緣由地奉命行事,以楊氏察言觀色的機變應對,本該心領神會,暗中襄助,怎會突然反目?

    揪出蓄意謀害的事,對甄家無益,對韓家又有何好處?

    甄皇后想不透,臨風站了半天,喃喃道:“可惜。忍了這麼久,終究沒能要掉她性命。”

    女人這輩子能走幾遭鬼門關,這回沒能趁機將范貴妃推進去,著實辜負她的大膽冒險。

    甄皇后望著背後的軒麗宮殿,連綿花圃,輕嘆了口氣。

    ……  

    錦衣司里,令容就沒這等閒心了。

    嫁進韓家已有許久,跟錦衣司使同床共枕無數個日夜,她卻還是頭一回來到這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方。

    高聳的石牆冰冷堅固,走到裡面,甬道兩側暗沉沉的,滿目陰森。

    她與章斐並排而行,那位顯然未料到這結果,臉色微微泛白。

    章公望入京後位居中書侍郎,雖是韓鏡從中安排,日常處置公務,卻須與甄嗣宗打交道。甄家有皇后、有太子、有相爺、有聲望,更與祖孫倆都居相位的韓家合力結盟,三位相爺齊心,權勢如日中天,只消保住東宮,前路便無人能夠撼動。

    韓家是數代世交,甄家有意招攬,章家怎麼看都該是投靠太子的。

    是以甄皇后露出示好的態度,章斐便順水推舟,時常往來,家中長輩也都默許。

    今日宴席前,甄皇后囑咐她在下階梯時引開令容注意時,章斐便覺疑慮,後來見范貴妃挺著肚子親至,隱約猜得打算。

    事情可能關乎皇嗣,不猶豫是假的。

    但箭在弦上,甄韓章三處本就合力打壓范家,章斐既已應諾,並不敢臨時改主意,免得拖累甄皇后的布置。  

    何況只是說幾句話誘開令容的注意,能有多大麻煩?

    是以宴席結束,她如約行事,卻未料變故陡生,范貴妃摔傷胎動,楊氏拂逆皇后,她毫無分辨地餘地,因站在令容身旁,被帶進這座令人畏懼的牢獄。

    章斐兩隻手緊緊攥在袖中,掌心儘是膩膩的汗意。

    行至岔路,左邊是陰森石牢,一間間隔開,只留極窄的鐵門,右邊倒頗寬敞。

    宮女內監盡數被帶往左邊,令容、章斐和當時在令容附近的一位命婦卻被請到右邊。

    火把熊熊燃燒,照得甬道里格外明亮。迎面樊衡走來,錦衣司副使的官服顏色暗沉,稍稍拱手,道:“奉旨盤查實情,須委屈諸位一宿,問清楚便送諸位回府,還請見諒。”

    “無妨。”令容雖覺此處陰沉,卻不覺害怕。

    樊衡頷首,在前帶路,到得甬道盡頭拐角處,叫人開了三間牢門。

    古拙堅固的門扇推開,靠牆擺著乾淨的短榻,石牆高聳,牆壁留有小窗戶,裡頭燈燭取亮,逼仄卻整潔。

    令容詫然站在門口,“這是……錦衣司的牢獄?”  

    樊衡仿佛笑了下,“少夫人和那兩位只是留在這裡問話,並非犯人,自須禮遇。不過畢竟是獄中,諸事不備,少夫人今晚怕是要受委屈。”

    令容頷首,“多謝樊大人。”

    “少夫人自便,若有事,盡可推窗叫人,我會過來。”

    說罷,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他一離開,整個屋裡就安靜了下來,縱有燈燭,那石壁也是冰冷的。隔著極遠的距離,甬道里似乎有審訊犯人的慘叫傳來,令容頭回入獄,又是孤身,心裡咚咚直跳,因門沒上鎖,忙衝出去,“樊大人!”

    樊衡腳步停駐,回身走過來,仍請她進到裡頭,“少夫人還有吩咐?”

    “這案子……是樊大人來查嗎?”

    “是我。不過韓大人就在回京途中,很快會回來。”樊衡見她渾身都緊繃,忽然笑了笑,“少夫人若是害怕,我叫個人過來陪著。”

    “不必。”令容不想徒惹口舌,只笑了笑,“多謝費心。我等夫君回來。”  

    樊衡也沒再逗留,依舊拱手出門,大步走遠。

    令容站在逼仄石牆下,吁了口氣。

    最初的驚慌過去,這一路走來,思緒也清晰了許多。

    當時的情景印刻在腦海,令容驚愕之下雖未留意身旁是誰,卻記得皇后身旁那宮女的姿態——尋常人下階梯時踩著珍珠,多半後仰摔倒,她卻徑直撲向前面,能推得前面那宮女撞倒范貴妃,可見力道之大。

    變故之初,令容的心思盡數落在珠串上,而今看來,珠串興許是個幌子。

    甄皇后敢在永昌帝跟前動手,未必沒有善後之策,把她和章斐扯進去,怕是想借三家之力,讓永昌帝即便心有疑慮也不發作,好讓後位不被波及。

    難怪當時她和楊氏挑破珠串的事,甄皇后沒見慌亂,唯有不悅。

    倒是打得好算盤!

    第123章 委屈

    牢獄裡陰沉昏暗, 唯有頂上開了天窗。

    令容坐在榻上,眼瞧著天光慢慢變暗,朔日暗沉無月, 天窗外唯有一團漆黑。

    腳步由遠及近, 有人在門扇輕扣了兩下,聽到令容應聲,才推門而入。  

    獄卒拎著食盒擱在桌案上,也沒多說半句話, 只朝令容拱了拱手, 垂著眼睛沒敢亂瞟,安安靜靜地退出去。後頭又有位獄卒進來, 單手握著木盤,上頭一盆清水,一片乾淨軟布, 仍舊無聲無息地擱在桌上,出去後輕輕掩上門扇。

    這兩位雖是獄卒打扮, 能在錦衣司牢獄鎮守的人, 身手卻都不差。

    方才那送飯端水的架勢, 怎麼看都覺得彆扭。

    若不是牢獄的氛圍太濃, 看那恭敬姿態, 她快以為是身處粗陋的客棧了。

    令容偷偷咋舌,瞧著食盒舔了舔唇。

    折騰了半日, 除了在萬芳園裡墊的那不怎麼好吃的糕點, 她這小半日沒吃半點東西。腹中空空地揭開食盒, 裡頭三樣小菜一碗湯,另有一盤糕點,像是五香齋的手藝,做得精緻香軟,瞧著就可口。

    洗手擦淨後將菜擺好,舉筷箸嘗了嘗,味道極好。

    鬱悶的心緒總算稍稍解開,令容吃得心滿意足,留下糕點當宵夜,將旁的都收回食盒。

    許是覺得她女流之輩不足畏懼,這牢間的屋門也沒鎖,推開條縫,外頭兩位獄卒站得筆直,不遠處另兩位的門前則各守一人。  

    令容將食盒遞出去,只將水盆留著,吃糕點前再洗洗。

    ……

    夜色漸深,四下里靜謐下去,外頭的動靜便格外分明。

    這座牢獄潛伏在暗夜,隔著四五條甬道,便是審訊要犯的地方,森冷冰寒的刑具掛在牆壁,偶爾傳來被審訊之人的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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