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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里還特地叮囑,請她別張揚此事,免生意外。
那封信的字跡她認得,是高修遠的。但高修遠平白無故,怎會被人挾持?
令容覺得奇怪,將求救信鋪在桌案,一時擔心高修遠的安危,一時又覺得這封信透著古怪。高修遠是她的朋友,又曾幫過她,他碰見難事,自然是要幫的。至於贖人的錢財,她手裡湊湊也足夠。
但她總覺得不放心,想著筆墨軒是錦衣司查封的,便頗焦灼地等他回來。
好容易盼來韓蟄跟宋姑說話的聲音,令容忙起身快步出去。
“夫君!”她陪著韓蟄往裡走,畢竟擔憂焦灼,“有件事想請教你。”
“什麼?”
“來這邊。”她拉著韓蟄走進側間,將那求救信遞給他,“高修遠的。他畢竟救過我,我怕他出事,又擔心有詐,沒敢擅動。夫君覺得呢?”
韓蟄將信瞧了兩邊,隨手丟在案上,“不用理會。”
“可這就是高修遠的筆跡。而且我問過,他已有好幾天沒回住處。”
“這信不是他寫的。”韓蟄說罷,便回身要往外走。
令容猶不放心,想拉住他問個清楚,韓蟄卻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輕易溜開,轉瞬就出了側間,都無須她幫著寬衣,徑直往浴房去了。
令容的手僵在那裡,愣了片刻,走回案旁。
從焦灼到詫異,再到方才韓蟄突如其來的躲閃,她心裡漸漸涼了下來。
韓蟄一口咬定這信是假的,不想救高修遠,又不給任何解釋,甚至躲開她,都無須她寬衣,是還在喝那莫須有的醋,而後置高修遠的性命於不顧?
她心裡莫名覺得惱火,撲空的五指下意識搓著,想著韓蟄果斷躲開的姿勢,有些生氣。
他不肯幫忙,她只能自己動手了。
只是——這封信真是冒名寫的?
……
不知站了多久,燈燭光芒愈來愈亮,她將那封信盯得眼睛都疼了,仍沒瞧出端倪。
側間門口人影一閃,韓蟄踱步進來,聲音低沉,“還不睡?”
令容不答,眼皮都沒抬,也不想說話,見他到了跟前,隨手扯了張紙,刷刷地寫。
——我擔心他,只為朋友之義。
韓蟄瞧著案前負氣而立的小嬌娘,見她不肯說話,愣了愣,拿過她的筆,在底下寫。
——知道。
——高修遠有危險,為何不救?
——救也無用。
令容詫異,抬頭看韓蟄。那位竟然也不說話,下筆飛快。
——田保以他為餌,藏之極深。打草驚蛇,危及性命。
——夫君也找不到他?
紙張寫滿了,韓蟄也不出聲,又抽了一張,在頂上寫了個“嗯”字。
令容皺眉片刻,才緩緩寫——怎麼辦?
——圍魏救趙,金蟬脫殼。
令容將那八個字盯了片刻,漸漸明白過來韓蟄的打算。所以說到底,他還是願意幫忙的?她抬眼,對上韓蟄的眼睛,燭光下面容冷峻,目光深邃。
她想道謝,又不想打破這怪異的沉默,遂提筆,在紙的後半段畫了個眼睛彎彎的笑臉。
底下寫——多謝夫君。
而後遞給韓蟄,漂亮的杏眼抬起來,默然看他。
第68章 確信
側間裡擺著書架書案, 為免看書傷眼,擺了兩副燈燭。此刻高燭燒暖,靜照紅妝,襯得令容肌膚如玉, 青絲錦緞般柔順。那雙漂亮的眉眼彎如月亮,清澈的目光帶有感激,柔軟的嫩唇微嘟,有點撒嬌求饒的意味。
韓蟄將碧玉小筆拿著, 在寫滿字的紙上輕扣。
——反倒質問起她來了。
令容眨眨眼睛, 繞過書案, 牽住韓蟄袖口, “是我小肚雞腸了,夫君別見怪。”
“小肚雞腸?”韓蟄比她長得高,靠著書案斜伸一條長腿, 眼神頗玩味。
令容哪好意思說懷疑他吃醋,只低聲道:“以為夫君事不關己,不想救高修遠。”
“他救過你,也是瑤瑤的朋友。”
令容忙點頭, “是我心胸狹隘。夫君仗義,不會見死不救。圍魏救趙是說……夫君近來要跟田保鬧些不愉快?”
因事涉朝政,她問得小心翼翼。
韓蟄倒沒隱瞞,“何止不愉快, 關乎性命。”
“夫君出手, 田保必定招架無力。屆時他首尾不能兼顧, 對高修遠的防守就會變得鬆懈,高修遠可伺機逃出,金蟬脫殼是不是?”令容理清思路,見韓蟄頷首,覺得這未嘗不是個法子。否則韓蟄貿然施救,一旦田保察覺,惡從膽邊生,未必不會傷及高修遠性命。
她原先並不知是誰捉了高修遠,甚至還賭氣的想親自去救,實在太過輕率!
這樣想著,後怕之餘,不免又顧慮,“高修遠留在田保手裡,不會吃苦嗎?”
“我按兵不動,他就還有價值,田保不會動他性命。男子漢吃點苦算什麼。”
“夫君英明!”令容總算放心。因吃過唐解憂偷習字紙箋的虧,將方才兩人對話的紙拎起來,放在燭火上燒乾淨了,才跟著韓蟄回內室歇息。
放下簾帳,兩人各據被窩。
韓蟄看著里側蠶寶寶般乖巧躺著的令容,忽然開口,“方才我若不去,你就站著不回?”
“不是。我在想對策。”
“我若不救高修遠,你會生氣?”
令容靜了片刻,掀開錦被一角,爬起身來,“最初是有點生氣,不是因為夫君不救他。”她遲疑了下,終是問道:“方才我想拉夫君問清楚,夫君卻避開了。我以為……是夫君生氣,怪我多管閒事。我誤會夫君,才會不高興。”她咬了咬唇,稍有些忐忑地打量他。
即便成婚一年多,韓蟄也不似最初冷淡狠厲,她仍有些怕他生氣。
韓蟄愣了愣,瞧著她那忐忑委屈的模樣,被妙麗雙眸瞧著,心裡一軟。
“想多了。”他抬手,將她垂在臉側的青絲理到耳後,頭回跟人耐心解釋,“後晌刑訊犯人,衣裳沾了血,還有血腥味。牢獄裡的東西,畢竟不好。”
冷峻的臉上添了些溫柔神色,他的聲音也不似平常冷淡,很有耐心。
令容瞧著他,任由修長的手指落在她側臉,不覺得突兀,這姿態反而讓她安心。
“所以,夫君是不想讓我碰到血腥,才會急著去洗?”
“嗯。”
“我還以為夫君生氣了。”她小聲嘀咕,覺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些不好意思,咬著紅唇微笑了笑。
韓蟄盯著柔嫩唇瓣,眼裡也露出點笑意,目光幾番變幻,落在她側臉的手忽然伸出,勾著她後頸拉過來,含住柔嫩唇瓣。
甜軟的氣息,淺嘗輒止,韓蟄眷戀地舔了舔,沒敢放肆。
昨晚她半夜醒來,偷偷從衣櫃裡尋了東西去換,今晨吃飯時添了薑湯,方才被窩裡還放了紫金小手爐,看那模樣,顯然是來了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