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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是假,問出來一瞧不就知道了!”令容笑容嫣然。

    她也非萬分確信,畢竟舅舅打探出內情時已事過境遷,全憑零散的消息拼湊,保不準會有錯漏,是以沒敢立刻跟爹娘提起,先找最肯聽她話的哥哥。

    誰知傅益出去走了一圈,還真找到了地兒,將她也帶過去。

    ……

    別苑遠離城池,占地頗廣,西北角有一帶閒置的屋子,積年落灰。

    傅盛將人藏在了這裡。

    負責看守的家丁才被傅益訓斥了一頓,這會兒分外乖覺,半個字都沒敢多說,恭恭敬敬地開門請兄妹倆進去。

    屋子裡頭灰塵遍布,結了許多蛛網,門扇推開時風卷進去,有淡淡的塵土味撲鼻。

    令容拿繡帕遮住口鼻,往裡瞧了瞧,就見角落裡坐著個白衣少年,十三四歲的模樣,雙手雙腳都被捆住,嘴裡塞了團麻布,身上衣裳落了灰,髒兮兮的。他長得十分清秀,哪怕此刻形容落魄,一眼瞧過去,仍舊如二月春柳,盛夏明月,叫人耳目一新。

    只是那雙眼睛倔強,盯著令容兄妹倆,意頗不忿。  

    傅益方才已從家丁口中問了緣由,臉色頗為難看,喝令家丁解開繩索取了麻布,扶著那少年站起來,歉然作揖,“家兄行事莽撞,唐突了這位小兄弟,這廂代為賠罪。不知小兄弟家住何處?”

    少年沉默不語,瞧了傅益一眼,拔腿就往外走。

    令容哪敢放他回去跟田保告狀,忙揪住他的衣袖,“公子請留步。”

    少年腳步一頓,下意識想甩開,瞧見身旁只及他肩頭的美貌少女,忍了忍,仍冷著臉。

    令容不敢鬆開手指,拽著他衣袖,盈盈行禮道:“這回是我堂兄冒昧,得罪了公子。他自幼頑劣驕橫,行事不知分寸,祖父得知此事,已嚴懲他了,因他還在跪祠堂,特意命我們過來賠罪,送公子回家。”她雙眸明亮,瞧著少年,見他唇邊嘲諷般動了動,知道他心裡必定滿是惡氣,便道:“堂兄雖頑劣,我府上卻不是仗勢欺人的,公子若有怨氣,盡可開口,祖父必會叫他賠罪。”

    她說得語聲柔軟,眼眸帶笑,又滿是歉意,那少年將她盯了片刻,別開目光。

    令容心中仍舊忐忑。

    靖寧伯府雖有爵位,也有官職,但跟皇帝寵信的田保比起來,仍是弱勢。這事是堂哥做得不地道,她先前不敢確信,如今既已查實,就好辦多了,遂問道:“或者請公子移駕鄙府,叫我堂兄親自賠禮道歉?”  

    欺負了人,賠禮道歉是天經地義。

    她還挺想讓少年出面抖出此事,好叫祖父知道堂哥辦事多荒唐,嚴加管教,免生事端。

    誰知少年仍是不語。

    這般美貌清秀的少年,莫不是個啞巴?

    正想再勸,卻聽他忽然開口。

    “不想看到那人。”少年的聲音如泉石清冽,眼底卻有嫌惡。他想甩開令容的手,瞧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卻狠不下心,且她身段兒又裊婷嬌氣,仿佛一用力就能碰倒了。欺負人的並不是她,少年也沒打算遷怒,僵了僵,語氣緩和了些,“放我走。”

    “當然,但……”令容仍揪著他衣袖。

    “尊府行事開明,此事與旁人無尤。”

    這便是不會遷怒的意思了,令容總算放寬心,滿面歉然地鬆開手指。

    少年抬步就走,傅益對令容的舉動滿腹疑惑,顧不上細問,帶著令容追上去。至分岔路,叫令容先回去歇著,他送少年離開。

    ……  

    這少年姓高名修遠,是嘉州龍游縣令高世南的獨子,因父親蒙受冤屈被流放,在嘉州府衙難以伸冤,故帶了家中僅剩的銀錢,孤身上京,想在天子腳下為父親洗刷冤屈。到了京城,憑著一腔孤憤,往京兆衙門狀告甄皇后的父親寧國公仗勢欺人、構陷忠良。

    京兆尹哪敢接?當即亂棍趕了出去。

    這事被田保得知,因他跟寧國公不睦,便派人將高修遠叫到跟前,詢問緣由。得知他竟是二十年多沒見的姑表兄高世南之子,十分意外,遂認了表侄,讓高修遠先在京城住下,等他尋機會奏稟皇帝,洗刷冤屈。

    高修遠在京城住了一陣,眼瞧著寧國公煊赫跋扈,田保卻按兵不動,他又伸冤無門,心中苦悶,來金州遊歷山川。不巧碰見傅盛欺辱獵戶,心中不忿,仗義執言,卻被傅盛捉來別苑,非要他求饒才肯罷休。

    少年氣盛,哪肯低頭?平白被關了三四日。

    而今得了自由,雖然傅益滿口愧疚,賠了銀錢,還想讓他去府中讓受傅盛賠禮道歉,他卻片刻都不想留在此處。那些銀錢他分毫不取,騎馬便飛馳回京。

    田保因他數日未歸,不免問緣故。

    高修遠本憋了滿肚子惡氣,想如實說時,卻又記起那美貌少女歉然的姿態來。欺負他的那人日後自可教訓,他知道田保跋扈驕橫,不想讓田保摻和進來,便道:“去金州遊玩,因風景好,在寺里住了幾日。叫表叔擔心,是侄兒不對。”  

    “住在寺里?”田保在宮城廝混半生,眼睛一眯,便知他是說謊。

    高修遠渾然不知,只點頭道:“嗯,是在寺里。”

    田保沒再追問,只隨口問他是去哪座山遊玩,景致如何,高修遠如實回答。

    過後,田保卻派人前往金州查探實情。他居於高位,手握禁軍,能跟宰相分庭抗禮,得皇帝信重,自有通天手眼,次日消息便報到跟前,說是靖寧伯府的公子仗勢欺人,關押了高修遠。

    田保得知,臉便沉了下來。

    他仗著皇帝寵信,在京城橫行跋扈,何曾將沒落的伯府放在眼中?打狗還需看主人,他從前身份低賤,受盡冷眼,如今飛黃騰達了,更容不得旁人藐視,更何況那傅家欺負的還是他新認回的表侄?

    正自暗恨,碰巧屬下來報,說抓進錦衣司的兩個暗樁被韓蟄嚴刑逼供,被活活打死在獄中,田保冷笑一聲,計上心頭。

    ……

    過了數日,十七歲的永昌帝李政心血來潮,在北苑擺駕射獵,邀了眾王公大臣同游。

    世家子弟們陪同射獵,羽林軍小將韓征箭術出眾,拔得頭籌。  

    永昌帝甚是歡喜,瞧見尚書令韓鏡就在跟前,不免誇他教子有方。

    貴妃范氏陪坐在旁,聞言一笑,“韓小將軍風采出眾,韓相又為國事操勞辛苦,皇上總得賞賜些什麼。不如——賞賜一門婚事?”

    她生得嫵媚,身段柔軟多姿,比起端莊溫良的皇后,更能小意體貼地哄著男人。

    永昌帝向來寵愛她,聞言頷首稱是。

    韓鏡卻是神色微動。這范貴妃跟田保沆瀣一氣,貿然開口,必然不懷好意。他忙起身,拱手道:“皇上美意,微臣銘感在心。只是犬子尚且年幼,還需歷練教管,方可成家立業。”

    永昌帝剛起了興致,聞言笑意稍斂。

    田保瞧見了,當即笑眯眯地道:“皇上當真要賞賜韓相,何不給錦衣司使找一門好婚事?韓大人年已二十,才能出眾,為了給皇上分憂,連婚姻大事都耽擱了。微臣聽聞靖寧伯有一孫女,容貌出眾,天姿國色,若是皇上賜婚成全,正是郎才女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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