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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保目不識丁,雖陪著小皇帝長大,認得的字也不多,提筆書寫實為罕事,且田保慌忙遮掩,顯然緊要。

    高修遠遂留心,於火海濃煙中順手牽羊。

    那冊子上除了極簡單的幾個字,旁的都是奇怪又醜陋的圖畫符號,或畫銀票,或畫珠串,有些地方還畫了線勾除,除了田保本人,怕是沒人能看懂。

    高修遠看得雲裡霧裡,韓蟄皺眉翻著滿篇鬼畫符,半晌後終於瞧出些端倪。

    ——那幾個被勾除的地方,倒像是近兩年被貶謫或查辦的官員名字。譬如一隻醜陋的羊字旁邊畫了個元寶,後頭幾個符號銀票,應是去年被問罪的吏部侍郎楊元保。那案子當時是韓蟄辦的,楊元保撐不住,坦白了他曾向田保行賄的事,只是當時時機不當,韓蟄沒跟外人提起。

    如此看來,這冊子應是田保跟人的往來帳本。

    韓蟄正愁摸不清田保跟人往來的底細,這冊子倒來得及時,遂收起來,叫高修遠安心養病,帶著冊子往錦衣司去了。

    第71章 避嫌

    高修遠手臂上的燒傷不算太重, 在韓家住了一日便要告辭。

    楊氏聞訊,連忙趕往客房。  

    這樣的事原本無需她親自過問,畢竟高修遠是韓蟄救下的人,因是男客, 也被韓征安排在外院,她能派個人過去勸留,就已算看重了。

    但高修遠卻與旁人不同。

    那晚輝明樓中,察覺韓瑤對高修遠異乎尋常的記掛和迥異往常的羞澀之後, 楊氏便留了心, 回到府中, 叫了時常跟韓瑤出門的丫鬟一問, 才得知先前韓瑤頻繁出門,是常去高修遠那裡造訪,催促一幅畫。

    楊氏知道女兒的性情, 念及先前跟韓瑤提及婚事時她的態度,心裡就有了數。

    昨晚母女夜談,韓瑤起初還頗羞澀,不肯說, 被楊氏點透,才袒露心跡。

    今晨韓蟄跟令容去豐和堂時,楊氏提起前晚的事,又跟韓蟄探問高修遠的底細, 得知他出身雖微, 卻才華橫溢, 頗有主見。即便曾跟田保有過瓜葛,卻是非分明,並非趨炎附勢之輩,這回身陷田宅,自救之餘還能冒險取出田保的私帳,膽氣可嘉。

    這樣的才華人品,楊氏倒是滿意的,且女兒鍾意,怎能輕易放走?

    哪怕高修遠對韓瑤未必有意,也總該試試,叫韓瑤看清楚了,才不至於耽誤女兒。

    匆匆趕到客房時,高修遠已在門外站著了,只是被家僕攔著,不得脫身。見楊氏開口挽留,高修遠忙拱手行禮,“晚生蒙韓大人搭救,已感激萬分,如今傷勢已痊癒,實在不敢叨擾,夫人美意,晚生感激不盡。”  

    “這孩子,客氣什麼。”楊氏笑了笑,知道強留不住,便揮手遣散旁人,徐徐道:“昨日因你傷著,有件事我沒好提,如今既然痊癒,倒想煩勞一事。”

    “夫人請吩咐。”

    “上回蓁兒煩你畫了幅佛寺的圖送給她表姐,送到那邊,家父見了,甚是喜歡。說句托大的話,京城裡奇物雖多,老人家上了年紀,也未必能看進眼裡。倒是你的畫清雅脫俗,別具一格,我想送幅給他,不知你肯不肯幫這個忙?”

    高修遠還欠著韓蟄的人情,怎好推卻,見楊氏說得誠懇,只好應了。

    楊氏又說那晚田宅遭火後外頭兵荒馬亂,好說歹說,叫高修遠點頭首肯,便安排在閒人少至的僻靜客院住下,派人將作畫的顏料筆墨全都取了來,謝以重金。

    回去後跟韓瑤說了此事,韓瑤羞赧致謝。

    楊氏也將話說得清楚,“我只幫這一回,瞧瞧他的心思。若他仍執意離去,強扭的瓜不甜,你也適可而止,該撒手的總得撒手。”

    “女兒知道分寸。”韓瑤點頭。  

    ……

    對楊氏留高修遠在客院的事經令容轉述過來,韓蟄聽後,並未多說。

    他知道母親的處事,無需他多操心。

    這兩天裡,他大半的心思還是落在了田保那鬼畫符般的帳冊上。那冊子畫得雖凌亂古怪,錦衣司里卻也有不少能人,按著田保目不識丁的心態推測,再循著錦衣司里掌握的消息推敲,竟然也看懂了大半。

    畫上提到的幾位要緊人物,也先後被錦衣司暗中找上了門。

    韓蟄忙得早出晚歸,令容原打算過完年回金州住兩天的,只等著韓蟄有空時說一聲再走。這晚閒著無事,就著紅菱新做的半盤栗子糕臨了兩幅字,見外頭沒半點動靜,只當韓蟄仍要後半夜才回來,便招呼枇杷鋪床,準備就寢。

    才鋪到一半,聽外頭姜姑跟人說話,猜得是韓蟄回來,忙迎出去。

    燈架上燭火微晃,韓蟄大步而入,衣衫帶著風,走到令容跟前時,伸手在她肩上扶了下,沉聲吩咐旁人,“都退出去!”聲音低沉,卻似有些急迫。

    宋姑詫異,看向令容。

    令容便點頭示意,待枇杷等人都出去了,才扶著韓蟄往裡走,“夫君怎麼了?”  

    韓蟄覷她一眼,沒說話,走到裡間桌旁坐下,才道:“幫我寬衣。”

    令容遂幫他解了外衣,沒了玄色衣裳遮掩,明亮燈光下,他中衣上的一團血漬便露了出來。她輕吸口氣,蹲身在旁,瞧著他大腿上的斑駁血跡,聲音發緊,“這是……要緊嗎?我去叫郎中。”

    “別!”韓蟄拉住她,“幫我取藥箱。”

    令容忙應了,取藥箱給他,這才想起韓蟄不喜讓旁人知道受傷的事,剛成婚的時候連她都瞞著,沒露半點痕跡。

    她沒敢耽擱,擱下藥箱,去內室里取了溫水和乾淨的軟巾。

    出門時韓蟄已將中衣解開,渾身上下只有件褻衣蔽體。她匆匆掃過,寬闊結實的肩背並沒受傷,勁瘦的腰也挺得筆直,想必傷的只是腿,悄悄鬆了口氣,端著水盆過去,將軟巾打濕。

    韓蟄已將藥粉薄紗備好,胸膛赤著,受傷的腿搭在對面椅上。

    夫妻雖曾親近過,次數卻不多,還都是在昏暗羅帳里,韓蟄也只會在情動時將身上扒開,平常雖袒露胸膛,別處都還遮著。此刻他坐在燈架旁,渾身上下每一處都照得清晰分明,令容撞見正面,下意識垂眸。  

    韓蟄輕咳了聲,接過軟巾擦拭傷口。

    冷凝結痂的血碰到溫水,片刻就將軟巾染紅,令容瞧見傷處外翻的血肉,也自心驚,“是箭射出來的傷口嗎?”

    “嗯。”韓蟄端坐,任由令容塗抹傷藥,身子不自覺地緊繃。

    柔軟的指尖帶著膏藥擦在腿上,不慎掃過大腿內側,韓蟄的腰腹愈來愈緊繃,沒了外裳遮掩,變化清晰落在令容眼裡。

    韓蟄也未料有此變故,神色不太自然。

    令容低垂著頭,目光只在方寸之地打轉。

    “好端端的……”她沒話找話,“怎麼又傷了。”

    “是有人行刺禁軍將領,我帶人設伏緝拿。”韓蟄腰腹微收,面不更色,順手取了衣裳披上,衣襟一晃,麻利地遮住腿面。

    令容暗自鬆了口氣,“怎麼會有人刺殺禁軍將領?好大的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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