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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個人從生下來就是為了做大事啦。”
當時的柳蔚虹並沒有將這位聽起來就沒什麼“人味”的太子爺放在心上。那時候,她還是春情滿懷的純真少女,覺得東林哥哥這樣溫柔又體貼的男子才是好男人,那種一心只顧著仕途騰達的工作狂有什麼好的。
但眼前這個笑得如此“邪惡”的男人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唔……”唐飛揚似乎很享受被柳蔚虹狠狠瞪著的感覺,不但沒有立刻回答柳蔚虹的問題,反而轉頭叫來侍者。
“再來一杯黑咖啡。看看這位小姐還需要什麼?”
“謝謝,一杯冰水就好。”柳蔚虹努力將自己的笑容調整為得體的社交微笑。
“……好的。”侍者古怪地看了柳蔚虹一眼,大冷天的要冰水,這位小姐的愛好未免太奇特了。“請問您還想點什麼嗎?”
“不必了。”
“再給小姐上一份黑森林蛋糕吧。”唐飛揚忽然插嘴道。
柳蔚虹怔愣了一下,侍者以為她並不反對,便頷首躬身退下了。
“我不喜歡黑森林蛋糕。”柳蔚虹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男人玩死了,為什麼現在她怎麼看他都不順眼?
唐飛揚笑容未變,隨性地靠在椅背上,輕笑道:“哦,沒關係。你點冰水不是想潑我一臉嗎?再送塊蛋糕給你做武器好了。”
“……你又知道?”
好吧,她必須承認,她的確這麼想過……但是他要不要這麼敏銳啊?他都這麼說了,自己還怎麼翻臉……太狡猾了……
“啊,直覺吧。”唐飛揚嘴角的弧度稍微收斂了些,但眼底的笑意卻並沒有減少。“我得感謝你沒打算用熱咖啡潑我。”
“如果有必要,我會的。”
柳蔚虹恨得牙痒痒的,偏又發作不得。
“你不會的……而且,你喜歡吃黑森林蛋糕。”
柳蔚虹不再出聲了。好吧,她真的喜歡吃黑森林蛋糕,但這傢伙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還是因為調查?這也不是不可能……
從今晚他在禮堂出現與她共舞到現在,她對他的印象正在不斷修正。就像剝洋蔥那樣,剝開一層又有一層,每多相處一刻都有新發現。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他呢?想起在機場初見時,那個渾身散發著冷情氣息的清傲男子,和此刻坐在她對面好整以暇地品嘗著黑咖啡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啊。
好吧,你想賣關子是吧?想玩本小姐就陪你玩到底好了,誰怕誰啊?
柳蔚虹被唐飛揚的態度激起了鬥志,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索性低頭吃起了蛋糕。嗯,不愧是大酒店附設的咖啡廳,黑森林蛋糕做得很地道,香味很醇厚。
“如果我說是純粹的好奇,你會相信嗎?”
唐飛揚看著柳蔚虹把小蛋糕吃了一半,才慢悠悠地開口。
“不相信。”
“嗯,我也不信。”
唐飛揚點點頭。“說實話,原先我沒想過會查到這麼多事情。”
他調查的起因很單純。只是因為白國凱與喬萬開老婆在縣城小樓里藏著贓款,而柳蔚虹那晚又帶著兩個身手不凡的“保鏢”出現在附近,引起了唐飛揚的警惕。
如果沒有和柳蔚虹有過那段共同逃命的經歷,或許唐飛揚會認為那只是個巧合。但柳蔚虹的膽魄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也讓他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或許,這個小姑娘和她的同伴,根本就是衝著白國凱去的?
有了這個前提,唐飛揚的調查就多了好些方向。唐家雖然在南方省的傳統勢力不強,但這是唐家刻意低調的結果。像他們這樣頂級的豪門大族,不可能完全放棄對南方省權力的爭奪。
唐飛揚利用手中的種種資源,很快就查出了許多讓他更加震驚的內容。這個看起來嬌怯怯的、一臉天真笑容的十七歲少女,居然做了這麼多事情……
“……你的破綻太多了。”
唐飛揚嘆了口氣,又喝了一口咖啡。柳蔚虹沒有抬頭,繼續吃著剩下的蛋糕,但耳朵卻一點也沒鬆懈過。
是的,她的破綻太多了,柳蔚虹自己也很清楚。在唐飛揚之前,之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她,那是因為她的年齡、性別和外表,能夠很好地成為她的保護色。
但在那晚生死攸關的情況下,她不可能還有餘裕偽裝自己。如果在平時,她是不會那麼輕易暴露自己的真性情的。可那時她沒有時間考慮這些……於是,被唐飛揚調查,其實也不是太意外的事。
她不是唐飛揚這樣的天生奇才。如果沒有重生的經歷,她和普通的世家女區別也並不大——就算智商不低,處事也算得上圓融,但在從政這方面不見得有什麼特殊的優勢。
如今的她,很大程度上……是被逼出來的。若沒有前世那般慘痛的經歷,她不會用這麼激烈的方式強迫自己快速成長,也不會如此全情投入到政~壇的鬥爭中去。
祖父與父親對她評價很高,也是因為她是個年輕的女孩子。要是將現在的她扔到官場上,她未必就真能斗得過那些老鳥。
而唐飛揚不一樣。他從小就接受家族的精英教育,作為唐家的接替人長大。可以說,他從一懂事起接觸的就是這些東西。再加上他超乎常人的天賦,更是她拍馬難及的。
“不過,以你的年紀來說,已經做得很好。”
唐飛揚收了笑,又換上平常那副清冷的表情。柳蔚虹現在十分懷疑這根本是他眾多面具中的一個,只不過這個戴得更多而已。
唐飛揚直視著她的雙眼:“你要不要和我做個交易?”
“交易?”
柳蔚虹心中警鈴大響,有種不安的預感在心中不住提醒她“不要被他迷惑,他肯定在打什麼鬼主意”。但她依然無法按捺下內心的好奇,忍不住問道:“什麼交易?”
他憑什麼認為,她有資格和他做交易?她並不能代表柳家啊。她甚至連自己父親的立場也代表不了。可唐飛揚在某一程度上,卻是唐家的代言人。
“在說交易的內容之前,我必須說一個前提。”唐飛揚的表情愈發認真。“這只是你我之間的交易。”
“你的意思是……”柳蔚虹大概明白他想說什麼,心裡卻更迷惑了。
“意思是,這和我們兩家沒有關係。”
也就是說,這只是他作為“唐飛揚”,和她“柳蔚虹”個人之間的來往。他今夜是為了自己而來,而不是為了他的家族。
“唔,好像蠻有趣……說說看。”
柳蔚虹雖然還想不到他與自己交易的內容,但感覺到了一點。那就是,唐飛揚是在將自己當成與他平等的人來對待。
這可不容易呢。像唐飛揚這樣傲氣到極點的人物,居然這麼“看得起”自己,她該深感榮幸嗎?
兩人不約而同靜默下來,各自端起杯子喝水,氣氛似乎又有了微妙的改變。而此時,柳蔚虹發現窗外又開始飄起了絲絲細雨,就像他們一起亡命狂飆的那個夜晚。
會是什麼交易呢……
122:二人的秘密契約
星光賓館咖啡廳的外牆,是一整面巨幅玻璃牆。柳蔚虹與唐飛揚所坐的位子緊貼著玻璃牆,很清晰地看到雨絲不住濺在玻璃上,漸漸又匯成了小小的水流。
咖啡廳里只有裊裊鋼琴聲,聽不到雨水拍打玻璃的聲音。柳蔚虹隔著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牆往外望去,只看到星星點點的燈影與高樓的輪廓,仿若夢境一般。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她以前很喜歡的一首歌。
“站在摩天大樓的頂上,
隔著靜靜玻璃窗,
外面下的雨,卻沒聲沒響。
經過多少孤單,從不要你陪伴,
誰相信我也那麼勇敢。
大雨仿佛輕輕敲著每個人的心房,
而我卻只聽到無聲的雨。
大雨想要告訴我說,你早已不一樣,
而我只聽到無聲的雨
……”
前世失意時,她常常會聽這首歌。孤單的、獨自看雨的她,在命運折磨中不得不堅強的她,只能靠自己安慰自己。
她好安靜。
看著柳蔚虹沉靜不語的側臉,唐飛揚心裡突然生出這樣的感覺來。不是因為她沒有說話,也不是因為她恬淡優雅的舉止,他就是覺得……她好安靜。一種發自內心的寧謐。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某種氣質,或跳脫,或文靜,不一而足。而柳蔚虹明明看起來是個愛笑的、隨和的活潑少女,遇事時也頗為果敢,乍一看挺外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