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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跟來的幾個小兵一臉為難的望著這位不速之客,更一臉為難的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他們的小將軍――九辰,東陽侯麾下驚才絕艷之名不亞於季小將軍的黑雲騎主帥。
黑衣少年連驚訝之色都懶得露出,揮手示意守夜士兵退下,抱臂看著來人,慢悠悠道:“季少將軍真是好雅興,雨驟風疾,天黑路滑,山道艱險,少將軍夜闖在下營帳,莫非,是黑雲騎哪裡不小心得罪了您?”
季劍急得一跺腳:“阿辰,你就別繞彎子了!我且問你,有沒有接到王旨和爺爺的密令?”
九辰點頭,笑吟吟道:“看少將軍的樣子,必然是接到了。”
季劍星目含怒,一拳砸到案上:“都這時候了,你竟然還笑得出來!若不是杜叔叔他們攔著,我定會一劍砍了那不長眼的東西!”
“此刻,老侯爺心中煎熬,只怕苦過你百倍千倍。”
季劍聽了這話就來氣:“我們苦戰大半年,眼看便可奪下壁亭,一舉占據整個烏嶺,王上偏偏來了一道如此無理糊塗的密旨,實在欺人太甚!爺爺也是糊塗,如此形勢之下,便應上書直言,鋪陳利弊,而不是用這麼一道不明不白的密令就讓我們回去!”
九辰抱臂靠在帳口,道:“這道密旨來得突然,必有內情,老侯爺恐怕也是察覺到這一點,才密令烈雲騎與黑雲騎撤回烏嶺。更何況,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侯爺向來耿直赤誠,聽從王命當是臣子本分。”
他忽然一回頭,黑眸異常明亮:“不過,我依稀記得,兵家更常用的一句話叫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阿劍,你怎麼看?”
他前半段說得一本正經,話鋒轉得太過突然,季劍一時沒反應過來,待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後,才既驚又喜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跟我想的一樣,剛剛竟還敢跟我裝糊塗!”
說完,季劍頓覺長長鬆了口氣,渾身也似有了使不完力氣,當即精神奕奕的將手搭在九辰肩上,咬牙切齒道:“我就說嘛,上次風國那個女人使計燒了我們糧草大營,烈雲、黑雲兩騎從未那般狼狽,這口氣,你怎麼可能咽得下?”
九辰安靜的望著漫天雨幕,道:“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以後之事,恕不奉陪。”
季劍一撇嘴,這才恢復平日冷靜神色,道:“風國表面示弱,不溫不火,卻一直在暗中備戰。風國的幽雲騎一旦建成,再想突破劍北,便是難上加難。為今之計,只有趁其勢弱,徹底擊潰,才能永絕後患。烏嶺進可攻,退可守,日後對抗風國,此地要先記上一大功。”
九辰勾起嘴角,笑道:“這方是少將軍應想之事。王上雖然有意緩戰,維持風、巫兩國太平,可盯著風國這塊骨頭的,還有楚國。如果放棄良機,讓楚王坐觀虎鬥,漁翁得利,九州之西半壁河山,就要全部被納入楚境,以楚人豺狼之性,巫國必將面臨滅頂之災。”
季劍拍掌,道:“阿辰,你說的與我想的一樣。三月間,我們剛剛奪下烏嶺東谷時,便在谷內發現了楚人徽記,咱們在劍北呆了這麼多年,這兩年與風國交戰,尤其險惡,我早就懷疑,咱們的對手,不止風幽蘭一個。”
說到這裡,季劍忽得眉峰蹙起,敲了敲自己腦袋道:“壞了,是我太莽撞,不該得罪了那斥候,萬一他回去向爺爺告狀,爺爺察覺出異樣,再派人過來可怎麼辦?”
九辰嘴角輕揚,道:“說到此事,我倒忘了告訴你,方才,那斥候離開時,我一時糊塗,不小心在他所騎的馬上動了些手腳。壁亭到烏嶺雖說路程不遠,可途中並無歇腳換馬之處,等到斥候歸營復命之時,咱們只怕已經拿下壁亭了。”
季劍哈哈一笑,道:“這才是我的好阿辰!今夜這場大雨,來的不早不晚,正是時候。剛剛前方傳回準確消息,壁亭四湖之水,已經暴漲。我倒要看看,這一次,風幽蘭如何與天公作對!”
九辰抬眼望著帳頂,語調幽幽道:“皇天后土為證,真正咽不下那口氣的,絕非區區在下。”
季劍訕訕笑道:“嘿嘿,這叫做一石二鳥,兩不相誤!再說了,阿辰,吃過虧的又不止我一個,你這傢伙有事總是悶在心裡,騙得了別人,可騙不過本將軍。”
兩人復又將地形圖研究一番,心照不宣的定下計策,方才各自回營召集手下副將,起炊造飯,商議具體細節。
這一夜,遠在烏嶺的東陽侯季禮卻是睡得極不踏實,一則因為斥候久久不歸,二則是心中一股臆氣鬱積在內,難以遣散。當然,縱然再不踏實,年邁的老侯爺也沒有想到,此時的壁亭,殺聲震天,正經歷一場足以顛覆風、巫兩國邊境十餘年穩定的雨夜血戰。
而這一戰之所以名留青史,為後人津津樂道,主要因為巫國兩位少年奇才,帶領烈雲騎、黑雲騎,不傷不死一兵一卒,利用山洪石流水淹風國大軍,徹底摧毀風國幽雲騎,大敗風國素有“女戰神”之稱的幽蘭公主,名揚天下。
一夜暴雨之後,次日,天色大晴。
季禮一大早起來,只覺頭痛欲裂,貼身親衛端了冷水進來,季禮匆匆抹了把臉,便召了季宣進帳,問道:“昨夜斥候怎麼說?”
季宣強忍憂色,道:“末將不敢欺瞞元帥,昨夜派出的斥候,至今未歸。”
“你說什麼?”季禮一愣,旋即臉色大變,道:“這兩個混小子,肯定去攻打壁亭了!”
一語方落,便聽帳外有人道:“侯爺,派去壁亭的斥候回來了!”
季禮忙宣那斥候兵進帳,也不待他開口奏稟,便急忙問道:“壁亭情況如何?”
那斥候喘著粗氣,道:“回侯爺,昨夜亥時三刻,屬下便將密令傳到了南北二營。”
季禮厲聲道:“那為何此時才回來復命?”
斥候惶恐,道:“屬下昨夜傳完密令,回來的途中,雨勢過大,山路實在難行,傷了馬蹄,行到七岔口時,那馬力疲難行,屬下這才延誤歸期,請侯爺治罪。”
季禮搖頭,道:“不對,斥候所用快馬都是精挑細選的上等好馬,能日行千里。可烏嶺距壁亭不過二十里,按常理,縱使道路再難,也不可能跑不動,你立刻帶我去看看那馬。”
斥候不明發生了何事,連忙引著季禮到馬廄,讓掌馬官牽出自己所騎的那匹黑馬。季禮將馬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果然見馬的四腿之上均在滲血,半腿之下已然滿是血污,雖被污泥掩蓋,依舊可以看到暗紅的馬血不斷滲出。
季宣上前,剝掉馬腿上的濕泥,一遍遍摸著馬腿上的血洞,道:“應是在馬兒疾馳之中,雙箭齊發,一箭穿透兩條馬腿,至於箭的規格,比普通羽箭要細要利。”
那斥候此刻也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只能照實道:“昨夜,屬下在南營傳完密令後,少將軍他……他的確反應激烈,揮劍便要砍了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