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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靖嘿嘿一笑:“這心愿,其實和舍妹有關。天下皆知,五年前,舍妹患上一種怪疾,整日痴痴傻傻,藥石無靈。說出來不怕王上笑話,舍妹患上的並非什麼不治之症,而是相思病。”
百官聞言,頓時譁然,那些朝廷命婦,和吳妃、史妃等人,都忍不住掩袖笑了起來。舒薇公主有些懊惱的盯著自己的兄長,臉一紅,趕緊把頭藏到了桓蓴身後。
史妃向來心直口快,低聲同吳妃道:“這外族女子,還真是奔放大膽,絲毫沒有廉恥之心。”
吳妃道:“這也不奇怪,妹妹聽說,他們那兒的人,父親死後,兒子可以娶自己的後母呢。”
湘妃在一旁聽著,輕挑眉尖,奚落道:“男歡女愛,是天經地義的事。我聽說,當年史妃姐姐為了討王上歡心,也是使盡了手段呢。”
“你――!”史妃臉色頓變,反唇譏諷:“要說勾引男人的手段,誰能和湘妃妹妹這樣的青樓女子相比呢?”
湘妃笑道:“那也是我的本事。”
史妃氣得啞口無言。
吳妃忙打了個圓場,咯咯一笑,把話鋒轉向舒靖:“聽王子的意思,這害公主得了相思病的人,在我們巫國了。不知,那人可在這殿中?”
說著,她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大殿內寥寥幾個未婚青年。百官們也在四處尋找,好奇這讓夜照公主相思了五年的男子,究竟是哪個同僚?
巫王也好整以暇的等著聽後文。舒靖王子卻抓了抓腦袋,嘿嘿道:“說實話,這事兒我也不確定。只怕,還得舍妹來認。”
他隔空喊了聲:“妹子,你來瞧瞧,這大殿裡有你要找的人嗎?”
史妃和吳妃立刻伸長脖子等著看好戲,眾臣聞言,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夜照公主慢慢從桓蓴身後探出頭來,水靈靈的大眼睛,四處逡巡一圈,然後失望的搖了搖頭,又躲回了桓蓴身後。
巫王也有些忍俊不禁道:“難道,王子也沒見過那人嗎?”
舒靖王子嘆道:“五年前,我帶著妹妹去漠北買馬時,中途遇到了沙塵暴,妹妹被捲入大漠之中,生死未卜。那片荒漠被當地人稱為死亡之地,毒蛇猛獸流竄,堆滿白骨。當時,妹妹被毒蛇咬傷,九死一生,幸而有位巫國的小將軍救了她。妹妹不知道那小將軍的姓名,只記得那小將軍在荒漠中馴服了一隻號稱「大漠之王」的蒼鷹。”
“更巧的是,前兩日在滄溟城裡,我們見到了那隻蒼鷹,可他的主人卻失蹤了。這巫國是王上的天下,舒靖想來想去,也只能找王上來幫忙了。”
這故事甚是傳奇,不少大臣雖聽得津津有味,還是一頭霧水。幾個知情人的臉色,卻有些不大對勁兒。
比如悶頭喝酒的季小將軍,突然抬起了頭,掃了那舒靖王子一眼,又掃了那舒薇公主一眼。東陽侯的臉色,則變得十分奇異。
最猝不及防的當屬巫王,他本想當個局外人,好好聽個故事,順便幫忙找找人,送舒靖王子和夜照一個人情。可現在,事態的發展,似乎有些超出他的控制……
巫王無意識的轉著手裡的酒杯,沉眉思索。一旁的巫後看在眼裡,勾唇淺笑,輕輕撫摸著指甲上的丹蔻。
吳妃忍不住笑問:“那人的名字,王子總該知道罷。”
舒靖看起來很苦惱:“我問了替他豢養蒼鷹的人,聽說,他們也是偶然相識,不知對方姓名。”
子彥輕抿了口淡酒,低頭不語,倒是巫子玉興致勃勃的同子彥攀談:“王弟,這事兒你可聽說過?”
子彥搖頭:“不曾聽聞。”
巫子玉瞄了瞄四周,悄悄道:“我還真見過這隻大漠之王。”
“哦?”子彥眸光一轉:“王兄在何地見過?”
巫子玉低聲道:“兩年前,風楚來使,王上帶著他們在東苑圍獵時,那隻蒼鷹就出現過。不過,那鷹的主人卻沒露面。”
其他朝臣也都在竊竊私語,舒靖王子還湊到那幫武臣中間,挨個打聽他們麾下有沒有這樣一個小將。
所有人都被夜照公主這件奇聞吸引住,一直雙目微闔、處於入定狀態的夜照國師江淹,突然端起酒杯,起身越過使團中的其他人,逕自來到御案前,恭施一禮:“夜照國師江淹,見過王上,願王上身體康健、盛德不衰。”
這聲問候,倒是打破了沉寂,也化解了尷尬,巫王重新握住酒杯,疏朗一笑:“聽說,國師乃杏林高手,自配神藥,能消百病,百試百靈。不知,孤能否有幸求上一副?”
江淹撫須,呵呵笑道:“王上言重了。只要王上有令,別說一副,就是千副萬副,臣也拱手奉上。臣,代表我夜照子民,敬王上一杯。”
說罷,他緩緩舉起酒杯,躬身一拜之後,才把酒杯慢慢放到唇邊。低頭時,他渾濁的雙目,陡然迸出一道寒光。
子彥悄悄擱下酒盞,手指在案上敲了幾下,重華殿殿頂之上,蟄伏在暗處的影子立刻悄悄移形換位,朝御座方向靠近。兩名內侍裝扮的血衣衛,無聲跪到夜照使團後面,出手如電,捂住席末兩個夜照使臣的嘴巴,將他們拖進了陰影之中。
夜照使團中,數十人的目光都緊緊盯著江淹,他們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眸底跳動著不知名的火焰,似乎在等待某種信號。
江淹不緊不慢的喝著杯中之酒,精光四射的眼睛,隔著酒盞,投向四妃的位置。吳妃嘴角婉柔的笑意,一點點淡下去,與那道目光相撞後,輕輕點頭,一雙玉手,悄悄伸進垂紗袖中。
群臣還在專注的討論夜照公主的情郎,殿頂之上,一柄柄寒刃,如毒蛇一樣,悄悄吐出蛇信子,窺視著下方。
杯中酒,只剩下最後幾滴。江淹捏緊酒杯,正要一擲為號,殿外,忽然傳來一個清亮的少年聲音:“江國師,還不束手就擒!”
江淹神色陡變,轉頭一看,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黑袍少年,冒著風雪,大步踏入殿中,身後跟著十多名手握銀刀的將士,和一個上了年紀的朱袍官員。
子彥極輕的皺了皺眉,手指一點案面,藏在殿頂上的影子悄然收回了兵刃。百官見這陣仗,頓時炸開了鍋,這大殿之上,公然攜刀帶劍,可是大忌。於是,夜照公主的事被拋到了腦後,大家又開始猜測這囂張跋扈的少年究竟是什麼人物,竟然公然藐視王法。
少年整張臉都隱在兜帽之中,一雙黑眸,凜冽鋒利,也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大步流星的走到御案前,單膝跪落,高聲道:“父王明鑑,這夜照國師江淹,以國師的身份作掩護,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這,這怎麼可能?!”
這些話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夜照使團和巫國百官都沸騰了起來。大部分官員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少年就是他們巫國那位臥病五年的小殿下。不過,但從這陣勢來看,這位小殿下,似乎沒有傳言中那麼病弱不堪。
江淹又驚又顫,怒道:“我與殿下素未謀面,殿下為何要這麼污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