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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能明白這些,再好不過。”
長公主離開後,孟梁心有餘悸,仍舊不停的擦著冷汗。
九辰覺得好氣又好笑,斜眼看他:“她又不是猛虎,你怕什麼?”
孟梁繼續擦著汗,噓著氣道:“長公主來勢洶洶,老奴是怕殿下受委屈。”
“委屈?”九辰咀嚼片刻,自嘲道:“那是什麼東西?本世子沒嘗過。”
碧城端著冰盆從外面進來,按時提醒道:“殿下該敷冰了。”
腕骨雖然已經接好,從王宮回來後,九辰的整條右臂卻毫無預兆的發起炎來,高腫難消,每日只能靠敷冰緩解痛楚。孟梁算了算時辰,已經遲了半刻,忙讓碧城將冰盆端進書閣。九辰沒有多說什麼,自顧在涼蓆上側躺了,將浮腫的右臂整個伸進冰盆之中。
孟梁見自家小殿下左手又撿了本書在看,雖知無用,也忍不住勸道:“高燒之中,看這些東西最是傷眼,殿下忍忍罷。”
九辰故意拿書擋住孟梁,道:“我忍痛已經忍得夠難受了,忍不了其他的。”
孟梁也沒打算他能聽自己的話,一邊吩咐碧城去準備退熱的湯藥,一邊試探著問出煩擾他許久的事:“那丫頭賴在府中不肯走,總是個麻煩。她一直覬覦神女枝,殿下總要想個辦法將她轟走才好。”
九辰挑眉道:“這是好事,為何要趕走她?”
孟梁愕然:“殿下說什麼胡話呢?”然後,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頓悟了,再然後,他竟有些彆扭的道:“難道,殿下看上這丫頭了!”
“啪”得一聲,九辰直接把書砸了出去。
次日,一大清早,季禮剛剛用完早膳,家僕便稟告戍衛營右將軍懷墨求見。
季禮定下的議事時間是在午後,懷墨提前到來,必是有特殊原因。季禮匆匆換了外衫,便讓家僕直接將懷墨請到了書閣。
然而,懷墨並不是一個人來的。當季禮視見懷墨身後的黑衣少年時,向來謹慎沉穩的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震驚與激動,猛地站了起來,神色剎那凝滯。
懷墨抱拳為禮,朗然笑道:“王上交代的事,屬下已經辦到,屬下告辭。”
季禮這才收回思緒,離案,恭敬回禮:“請將軍代老臣謝王上恩典。”
東陽侯府的練武場上,季禮正拉試著手中鐵弓力道,朗聲道:“今日手癢,你陪我練練!”
九辰卻扔了弓,從兵器架上取了柄鐵槍,眼睛明亮,道:“能讓侯爺過癮的,是它。”
季禮聞言,哈哈大笑:“混小子,你若不怕輸,儘管放馬過來!“
季氏槍法講究圓精不滯,招式灑脫不羈,快時如千花滿樹,慢時如行雲流水,可稱得上形神兼備。九辰的槍法由巫王親授,以速度見長,要訣全在“快”“准”“狠”三字上。兩人對招,一個變幻無窮、殺機暗藏,一個狠辣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斗到酣暢淋漓處,滿院寒星繚繞、銀光飛舞,根本分不清槍影與人影。
百招過後,九辰收回□□,退出丈遠,道:“再比下去,屬下就要輸了。”
這一番鬆動筋骨,讓季禮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坦,他扔掉槍,隨意抹了把面上涔涔熱汗,笑得疏闊:“別以為我老眼昏花了,你用一隻左手,來對我的雙手,倒是我占了便宜。混小子,你究竟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我手中之槍?”
九辰道:“是屬下貪圖一時痛快,想試試左手。”
他話音方落,不遠處便響起一個歡呼雀躍的聲音:“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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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投鼠忌器
自南市一別,兩個少年許久未見,好不容易碰了頭,均是雀躍不已。季小將軍在府中憋悶了這麼久,立刻拉著九辰對起槍來,兩人在演武場從清晨一直練到日暮,連飯都顧不上吃,直到雙雙累癱在地上,才算罷休。
“真是暢快!阿辰,別回王宮了,功名利祿這種東西,在我季劍眼中,不過是糞土一把,哪裡比得上一個自在?”季小將軍喘著粗氣,難得開懷的縱聲長笑。
九辰望著漫天星光,沒有回答,反問道:“阿劍,我們有多久沒有並肩作戰了?”
季劍偏過頭,星目炯然:“四十一日。”然後,他拎起隨身帶的酒壺便咕咚咕咚灌了起來。
九辰認真糾正道:“還差三個時辰。”
“整日窩在這方尺之地,我都覺得自己的手腳要廢掉了!阿辰,我們想法子回劍北罷。”
“我比你更想回去,不過,現在不行。”
季劍一拳砸到地上,怒道:“你捨不得王宮裡的榮華富貴?”
九辰挑起嘴角:“若真是如此,該多好。”
季劍哼道:“你兄長不是被困在風國麼?等咱們打過去,自然能救他出來。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何要繞著彎兒的在王都掙功名!”
“如果風、巫聯姻成功,這場仗,還怎麼打?”
季劍猛地坐起身體,直勾勾的盯著九辰:“你留在王上身邊,是為了破壞風巫聯姻?”說到此處,季小將軍一拍腦袋,猛然醒悟:“兵事上,你向來肯聽爺爺的話,上次肯夥同我攻打壁亭,原來是想藉機挑起風、巫之間的戰事。”
九辰不答,反道:“這是我一人之事,與壁亭之戰無關。”
這時,季禮恰好派了家僕過來通知他們去書閣議事。
兩人都猜到是因為追捕離恨天之事,果然,他們一到書閣,季宣及戍衛營右將軍懷墨都在裡面。
有了神女枝做誘餌,整個追捕計劃變得簡單起來。按照計劃,負責去世子府“盜枝”的人會設法將離恨天引到布防最嚴密的內廷詔獄,而戍衛營則會在詔獄布下天羅地網,將其一舉拿下。
世子府的關係已經打通,詔獄布防也有戍衛營安排,季老侯爺唯一犯愁的事,就是盜枝的人選。離恨天武功高強,而世子府距離內廷詔獄又有些遠,想要成功引開他,並不容易。
季老侯爺斟酌再三,最終將盜枝的任務安排在了季劍和九辰頭上。
兩個少年聽了安排,面面相覷片刻,便湊在一起研究了半晌全身而退之策。
季禮聽聞此事後,又氣又笑道:“這兩個混小子,何必變得如此畏縮了?”
季宣謹慎的答道:“他們畢竟年紀尚小,對離恨天此等絕世高手心存畏懼,也在情理之中。”
三日後,一身夜行裝束的季劍和九辰準時翻進了世子府的後牆。
在懷墨的精心安排下,兩人的行蹤很快被發現,雙方有模有樣的“惡戰”了一場,季劍斷後,九辰才成功從書閣取走了裝著神女枝的木盒。
果然,這種明目張胆的盜竊行為立刻驚動了楚人設在世子府外的暗樁。他們起初只是蟄伏觀望,待看到九辰手中的木盒時,便再也按捺不住,現身截殺。
三方混戰,戍衛營還要做足戲,季劍和九辰的處境,看起來倒著實兇險。孟梁和碧城躲在書閣,偷偷打量府中情形,只見漫天劍影,遍地刀光,全向著兩個少年裹挾而去,不由心頭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