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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看還好,哆哆嗦嗦出了帳門,待看清外面的景象,兩人幾乎嚇得暈厥過去。

    整個楚軍大營,已然變成了一片汪洋,連片的營帳皆被沖毀,旗杆衣袍帳面等物,散亂的飄浮在水面上,不辨原形。而最詭異的是,三尺高的水浪,就那樣停滯在王帳十步之外,不再流動,倒像是懼怕這帳中的什麼東西似的。

    兩人嚇得魂飛魄散,一路滾爬著躲回王帳里,心跳如鼓,渾身冒汗。江水滯留,分明是天生異象,這方庇護他們的王帳里,究竟隱藏著什麼神秘的力量?這力量,又將會給他們帶來何等災難?

    正胡思亂想,忽得,有極微弱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兩人低頭一看,驚恐的瞪大眼睛,渾身抖如篩糠,竟是嚇得失聲,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帳門處,不知何時生出許多稚嫩的青菊,一根根相互纏繞、生滿碧葉的薜荔枝,沿著帳門與地面間的縫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蔓延,一直蔓延到床腳。

    本以為,這些詭異的薜荔枝,終於停止生長。

    兩名軍醫手足冰冷,剛要鬆口氣,便見那些薜荔枝像是受到某種召喚般,忽得齊齊舒展枝葉,又沿著床腳,攀繞而上,輕柔的纏住那少年的四肢和軀體。最後,像是密密織成了一個嚴密的蠶蛹,將床上的少年緊緊包裹了起來。  

    “妖、妖怪!”兩人如同看到厲鬼,兩眼一翻,竟同時了嚇暈過去。

    幾乎同時,一聲悽厲的鷹鳴響徹夜空,很快消失在雨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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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又一個時辰過去,離恨天才從水底出來。

    也不知是凍得還是累得,他臉色慘白的厲害,一雙黑瞳,幽暗無光。

    暴雨愈發肆虐,江水依舊在憤怒咆哮,掀起更高更猛的風浪。

    顯然,這場水患,並沒有因他這趟下水而平息。

    巫王迫不及待的迎上去,看了眼他身後那條迅速被江水合住的通道,喉間梗了下,緊張的問:“如何?她……可還安好?”  

    離恨天不答,目光渙散的掃了眼四周滔天風浪,短短數個時辰,眼窩竟迅速凹陷了下去,整個人滄桑了十歲不止。

    巫王心一沉,揪住他衣領,顫聲道:“她究竟怎麼了?”

    離恨天目光劇烈顫動著:“這十八年來,她一直睡得很安穩,從未如現在這般,命息大亂,怨氣衝天,仿佛要同這天地決裂一般……她本就只剩了那麼一縷命息,再這樣與江水衝撞下去,只怕要神魂俱滅。她深明大義,那麼愛惜這九州的子民,怎會忍心掀起水患,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支撐不住,扶劍半跪下去,一拳砸到水中的石頭上,手掌關節處磕得血淋淋的。努力克制的清俊面容上,終於流露出徹骨的哀痛和無盡的茫然,仿佛這許多年支撐他活下來的信念,在一瞬間崩塌。

    巫王遽然變色,如遭雷擊,僵立許久,喃喃道:“一縷命息……一縷命息……”

    念了會兒,猛地頓住,這才陡然意識到什麼,面上露出欣喜若狂之色:“你是說——這十八年來,她一直都沒有死?!”  

    可惜,這喜色只停留了一瞬,離恨天的話,便仿佛頭頂的驚雷一般,在心頭炸開,令他心神俱顫。

    “告訴孤,如何才能護住她這縷命息?”巫王咬牙切齒的問,一顆心如被烹在油鍋里,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這水下究竟發生了何事。

    離恨天面如死灰,苦笑道:“她的命息,早已跟漢水連為一體。這些年,我每隔半月,便要為她渡一次內力,才勉強凝住她日益渙散的元神。我能感覺到,她是在用自己的性命,與什麼力量很強大的東西抗爭著。”

    語罷,他沉默了一瞬,艱難抬頭,雙目赤紅的盯著巫王,似不甘,似怨恨,又似嘲諷這可笑的命運,喉結滾了滾,終是直視著別處道:“我可以帶你去見她,但你須遵守承諾,此生,莫擾她安寧!”

    巫王一怔,很快明白離恨天話中深意。他是認定,阿語的怨氣,是因他而起,要抗爭的東西,也是興兵伐楚的他,才不得已要帶他下水,去平息阿語心頭之怨。

    “好,孤答應你!”縱使如此,他的心,依舊控制不住的狂跳起來。

    正要移步時,耳邊,卻忽然傳來長刀斷水之聲。  

    巫王微微擰眉,循聲一望,卻是隨行的銀刀死士,俱抽出刀劍,朝一旁的子彥靠攏了過去,神色異常凝重緊張,似是看到了極可怕之事。

    子彥自站定開始,便感覺有什麼東西,緊緊纏住了他的腳。

    起初,他以為只是普通的水草,便想挪動一下位置,掙開那水草的牽絆。

    誰知這一挪,便出了問題。他心頭突得一跳,清晰的感覺到,那東西正沿著他的腿,一路攀繞而上。

    低頭,才看清,那是幾根緊密纏在一起的薜荔。

    周圍的死士們也發現異常,紛紛拔出劍,欲要斬斷那些從水中冒出的薜荔枝。

    “住手!”被纏住的子彥,忽然出聲制止。他隱有所覺,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證實心中那個荒唐的想法。

    果然,那薜荔枝纏到他腰間之後,突得轉變方向,枝蔓一彎,朝他衣袖間纏去。

    子彥心跳如鼓,等袖中的枝蔓終於沒了動靜之後,便取來長劍,割開一截衣袖,定睛一看,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些彎曲的薜荔間,赫然纏著一物——正是那枚他從傷兵營撿來的平安符。  

    他欲伸手觸碰,那些薜荔如臨大敵,立刻往後縮了縮,緊緊的守護著那枚平安符。

    子彥呼吸一滯,不由大慟,抬起頭,雙目泛紅的望著神色同樣震驚的巫王。

    離恨天扶劍慢慢站起來,踉蹌走到子彥跟前,茫然的盯著那枚平安符:“這是何物?”

    巫王驚痛,幾乎站立不穩:“這是……孤送給世子的護身符。”

    離恨天腦中嗡得一聲,似是混沌中炸開一道驚雷,陡然驚醒。

    他何其蠢笨,如何就沒有想到,在這世上,阿語最該牽絆的,不是他,不是巫啟,而應該是另外一個和她骨血相連的孩子。

    只是,他依舊想不明白,這些年,那個少年命途多舛,不止一次命懸一線,這漢水都風平浪靜,為何偏偏這一次,阿語忽然生出如此怨煞之氣?

    莫非,是——!離恨天臉色遽變,心跳漏了一拍,猛地抬頭去看巫王:“是辰兒,是辰兒有危險!”

    子彥憶起阿寶的話,心頭猛跳,急道:“他此刻應在楚軍大營。”  

    四道目光,同時刀子般落在他身上。

    子彥正欲解釋傷兵營之事,忽瞥見一點寒芒從水中射來,正衝著巫王,急呼:“父王小心!”

    巫王一驚,掌中運了內力,握住一看,竟是一根寒光四射的□□,形狀尺寸,不似出自軍中,倒像是江湖人慣用的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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