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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劍莫名其妙被人擋了去路,正覺不爽,忽然意識到這老者有些面熟,而且不是一般的面熟,想了又想,才指著他,滿是震驚道:“晏……晏公!”
晏嬰和藹的笑道:“小將軍眼力不錯,正是老奴。”
九辰更莫名其妙的盯著他,道:“晏公來此處做什麼?”
晏嬰愈加和藹的笑道:“老奴是專門來請兩位小將軍過去喝茶的。”
九辰與季劍神色古怪的望著晏嬰,又神色古怪的打量著他的衣著,半晌不說話。
晏嬰也不多解釋,只繼續眯著眼笑道:“兩位小將軍過去就知道了。”
晏嬰口中的攤子是一個用油布搭成的茶棚,茶棚的主人則是一對憨厚的中年夫婦。此時臨近正午,日頭已經有幾分毒辣,因此,茶棚里倒是聚了不少客人,俱是袒胸露懷,光腳赤膊,一邊喝茶,一邊看熱鬧。
九辰與季劍跟著晏嬰一路行到靠路邊的位子處,便見破舊的木頭方桌旁,已經坐著兩人,一個身著藏青便袍,身姿挺拔,一個身著灰色布袍,疏闊健朗。此刻,兩人正悠閒的品著茶,談笑有致。
晏嬰走到那穿便袍的中年男子跟前,低聲稟道:“老爺,兩位小公子過來了。”
九辰盯著那人背影,微微一怔。
季劍目瞪口呆的看著那灰袍老者,道:“爺爺?!”
季禮瞪他一眼,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老爺見禮。”
“別聽他這老頑固的!”一直背對著他們的便袍男子轉過身,朗聲笑道:“劍兒,快過來,坐下喝茶。”
季劍乍看見巫王威嚴聖容,驚得失色,道:“王――!”
九辰立刻狠狠踩了他一腳。
季劍擰眉痛呼,生生吞掉了後面的話,季禮見狀斥道:“毛毛躁躁,一點規矩都沒有!”
巫王讓晏嬰又多倒了兩碗茶,笑著與兩個少年道:“都別杵著了,過來嘗嘗新鮮,這兒的茶爽利可口,與別處大是不同。”
九辰與季劍互相看了一眼,只能分別挨著巫王與季禮坐下,默默無語。
巫王看著他們,道:“聽說,咱們北市的這個伯樂馬場是出了名的厲害,甫一入市,風頭便蓋過了本地三十六家馬場,獨占鰲頭。今日閒來無事,我便與季老特意過來瞧瞧。”
季劍灌了一大口茶,頓時起了精神,道:“王――不,老爺,您來得太對了,這裡的老闆,是從盧方國過來的。他們家世代販馬,商路開闊,貨源甚多,隨便牽出來一匹,都是絕世良駒!”
“哦?”巫王大是好奇,道:“劍兒似乎對此馬場的主人很了解?”
季劍嘿嘿笑道:“雖然只有一面之交,但從他的談吐間,就能看出來他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巫王緩緩頷首:“只憑數言,便可令我巫國的少年將軍為之折服,此人果然有些本事。”
季禮忙道:“這混小子胡吹慣了,又無見識,老爺聽聽就罷了,千萬別當真。”
巫王擺手,道:“這愛馬、買馬、養馬都是年輕人愛做的事,單論這一件,他們可比我們有見識多了。”
說完,他便看了眼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道:“辰兒,你覺得呢?”
九辰道:“關於馬,我懂得不多,我同意阿劍的看法。”
季禮聽了這話,立刻皺了皺眉。
巫王也不在意,繼續道:“這馬場裡,可有辰兒看上的馬?”
九辰搖頭,道:“我喜歡的馬,很多年前就死了。”
他說的隨意,又兼波瀾不驚,一直笑眯眯的侍立在旁的晏嬰,臉色刷的慘白,笑意便驀然僵在了面上。
巫王目色沉沉的盯著身邊的少年,久遠的往事模模糊糊拂過,心中莫名生出幾分煩躁,等移開目光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心竟是浸了涼汗。
季禮心中早已竄了火,只因當著巫王的面,他才一直努力克制著,儘量不露出情緒。
“出來!”此刻,生性火爆的老侯爺再也無法容忍這種趨勢繼續發展下去。他指著九辰說完,與巫王輕施一禮,便大步踏出茶棚。
季劍見自己爺爺真的動了怒,立刻擔憂的望了九辰一眼。
九辰沒有回應他的目光,便起身默默跟了出去。
巫王思襯片刻,便跟晏嬰遞了個眼色,晏嬰會意,立刻疾步往茶棚外走去。
東陽侯挾著滿腔怒火,一路大步流星,直到拐進最近的僻靜巷子裡,才停了下來。
他回身,一雙虎目狠狠剜著身後的少年,幾乎是吼道:“跪下!”
九辰沉默的撩袍跪下,依舊不說話。
季禮心裡明明白白的知道,他這副模樣,便是典型的不覺得自己有錯。巫國東陽侯急怒攻心之下,揮掌便將跪在他腳邊的少年摑倒在地,氣得渾身發抖,道:“東苑如此,今日又如此,你有幾條命,敢在自己的君上面前這樣放肆?!我季禮帶兵無數,怎麼就帶出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帳小子!你若是覺得呆在王都屈了你,我立刻請旨遣你回劍北!”
九辰擦乾嘴角血跡,默然跪好,還是不開口。
季禮看到他這副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正欲抬腳踢過去,便被急急尋過來的晏嬰給攔住。
季禮皺眉道:“晏公,這是軍中之事,你莫要插手!”
晏嬰忙笑著打圓場道:“侯爺息怒,老奴哪裡敢攔著侯爺。今日王上好不容易忙裡偷閒,出來一趟,就是為了散散心,樂一樂。侯爺也看到了,能在這馬場遇到這兩位小將軍,王上心裡開心的不得了,就指著他們陪駕了。這裡,畢竟不是軍中,侯爺若是動了真怒,傷了這小將軍,王上心裡恐怕也不好受呀。”
季禮冷哼道:“若是在軍中,我早讓人將他拖出去打棍子了,豈能容他如此放肆?!”
看季禮言辭間微有動搖之意,晏嬰接著道:“咱們王上,向來喜歡性子直爽的孩子。這段時間,小將軍住在王宮,說話行事,都十分懂規矩,王上甚是滿意。就是方才,王上也沒當回事兒,侯爺如此作意,倒未必就是王上的心思。”
季禮聽得一愣,晏嬰已然道:“王上正等著侯爺喝茶呢,侯爺還是趕緊回去罷,莫要讓王上等急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季禮只能作罷,復瞪了九辰一眼,才舉步離去。
晏嬰見季禮走遠了,連忙從懷裡掏出手帕,半跪著挨到九辰身邊,仔仔細細替他擦著嘴角殘餘的血跡,滿是心疼道:“殿下怎麼也不知道躲躲?這都腫起來了。”
九辰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轉眸看晏嬰道:“父王今日來這裡,究竟要做什麼?”
晏嬰笑道:“自然就是看看商市,散散心罷了。”
九辰冷冷瞪他一眼,道:“現在巫國最混亂的是南市,以父王的行事風格,他應該去南市才對。更奇怪的是,這裡的馬市一向平靜,偏偏父王來看的時候,就突然發生了奪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