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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鳳目光深遠,沒有作答。血鷹卻問:“也不知,那另一半竹管,落入了何人手中?”
血燕道:“方白雲在上屆武林大會上,排名第六,兵器譜上,排名第三,曾單挑青城莫家十二個成名刀客。那幾個黑衣人,身手詭異,鏈如飛龍、刀法精妙,幾招之內,就能將方白雲制服,必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刺客。”
血狐琢磨半晌,道:“人都跑了,再想這些管什麼用。咱們兄弟好不容易死裡逃生,最該想想怎麼報仇雪恨,你說呢,老大。”
血鳳微微眯起眼睛:“身為血衛,想在巫國生存下去,第一步,就是取得王上的信任。”
說罷,卻盯著那半條捲紙,陰冷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一切歸於平靜之後,又有兩個輕騎,從山道經過。
見道旁橫著半道屍體,甚是詭異,馬上的人訝然驚呼一聲,忙勒住馬,下來查看。
當先走過去的,是個身量嬌小的綠裙少女,她捂著鼻子撥開斗笠,翻了翻那具屍體,看那刀客身體僵硬,頭髮散亂,半邊臉凹陷下去,長刀掉在一旁,灰白的衣衫上,血泥雜糅在一起,已成了暗紅色,儼然是死去多時,滿是嫌棄的道:“幽姐姐,你快過來看看,這人死得可真慘。”
一個通身黑紗,頭戴黑紗帷帽的女子輕步走過去,在那半個屍體上掃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在他心中那道致命的傷口上。
綠衣少女奇道:“這傷口好生奇怪,雖看著像刀傷,可世上哪有這麼薄的刀?”
隔著黑紗,隱隱可見另一個少女的清幽容顏,她雙眸一動,道:“我倒真見過。只是那會使這種血刃的人,明明已經死了,怎會又出來殺人。”
綠衣少女歪著腦袋,道:“管他是人是鬼呢。這裡已經是巫國邊境,倒也犯不著幽姐姐來操心。”
黑紗女子一笑,道:“希望,只是巧合罷。夜照國使團,只怕已經抵達滄溟了,咱們得加快速度。”
綠衣少女歡快的應了一聲,才和黑紗少女一同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暮秋將盡,眼看著就要進入冬天。
入夜,浮屠嶺下。
北風呼號而過,幾隻黑色夜梟揮著翅膀盤旋在山間,發出刺耳的音調。
一隊潰不成形的人馬,在山間拼命的疾馳,企圖躲避後方蝗蟲般密密射來的箭雨。
他們皆頭包布巾,手提刀槍,身上掛著簡陋的藤甲。不少人的頭上、臂上,都纏著厚厚的布條,顯然是負了傷,匆匆止血。
落在隊伍後面的一排人,有的來不及驚呼,就被利箭穿破喉嚨,墜馬而亡。前方的人聽到動靜,愈加驚慌的逃竄。一人正呼吸急促、渾身冰冷,忽聽馬兒慘叫一聲,揚起前蹄,不再前行,卻是那馬肚子被暗箭射穿了,正咕嘟嘟的冒著血。馬上的人狠狠甩起馬鞭,催促馬兒前行,那馬一吃痛,登時向前狂奔而去,可惜沒跑多遠,便力盡而亡。
“兄弟們,保護聖明大王!”
隊伍中間的一人,忽然舉起大刀、高喝一聲,轉身朝箭雨射來的方向奔來。他披頭散髮、奮力撥開層層箭雨,縱使身中數箭,亦毫無畏懼的向前衝殺,一人一騎,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其餘人見狀,頓時熱血沸騰,紛紛調轉馬頭,圍成扇形,往回衝殺,掩護前方人馬逃跑。
領頭的男子在馬上回頭,望著身後濺起的血光和一個個倒在血泊里的兄弟,驟然嘶吼一聲,仰天悲嘯。
“兄弟們,跟我沖!”
“沖啊!沖啊!”
在山間奔命了近半日,已疲到極致的數百人馬,此刻,在首領的吶喊聲中,驟然恢復了元氣,一個個搖旗吶喊、抽出長刀,向著黑漆漆的山道奔襲而去。
如此拼命跑了大半時辰,喊殺聲終於消失不見,那催命的箭雨,也不再嗖嗖破風射來。眾人已疲到極致,此刻,總算鬆了口氣,紛紛趴在馬上,暫事休息。
就在這時,整條山道,突然發出陣陣轟鳴,劇烈的震顫起來。眾人如驚弓之鳥般,驚慌的環首四顧,可黑漆漆的大山里,除了偶爾幾聲夜梟的哀鳴,再無半點活物。
“難道……難道是山崩!”
不知是誰怯怯的說了聲,眾人忙策馬聚在一起,警惕的避開靠近山體的位置。
策馬停在最前面的頭領聽了會兒,卻臉色驟變。
“不對,是……馬蹄聲……”
他有些絕望的看向山道盡頭,地面顫動的愈加厲害,震徹天地的蹄聲中,一列列黑騎,整齊的從黑暗中涌了出來。
“有埋伏!有埋伏!快逃啊!”
一人尖叫一聲,剛欲調轉馬頭往回跑,一道銀色寒光划過夜空,封喉見血,那人的頭顱,帶著血線滾落地面,眼睛,尚驚恐的瞪著。濃稠的血,從腔內噴薄而出,馬兒驚叫一聲,那無頭屍身才栽倒了下去。
眾人驚恐的看著那閃電般竄至面前的黑騎,以及,他手中尚在滴血的銀刀,幾乎忘了呼吸。嗜血的鐵騎眼神冷絕,如撈白菜一般撈起那顆頭顱,塞進馬上的牛皮袋子裡。
似是得到某種信號般,後面的鐵騎,皆亮出銀刀,衝殺過來。在這些訓練精良的騎兵面前,這些疲於奔命的人,根本毫無反擊之力。刀鋒,無情的帶起道道血光,山壁上,濺滿粘稠的血跡,一個個無頭的屍體,橫在山道上,仿佛在控訴著這場無情的屠戮。
昌平十四年春,天狼出於西,浮屠嶺六十二寨山賊群起叛亂,推「鬼面修羅」為聖明大王,欲攻入滄溟,取代巫姓稱王。
巫王震怒,重啟威虎軍破虜營、死士營,以季劍、九辰為帥,清剿叛軍。
昌平十四年八月末,聖明大王帶領殘部百餘人,敗走浮屠嶺,欲抄險道逃出巫國。死士營半道設伏,以銀刀鐵騎擊殺之,取得聖明大王首級,懸於滄溟城樓。
從春末至秋末,歷時半載,這場叛亂,終於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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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少年心志
秋日,幾聲雁鳴划過寂寥長空。
耀目的秋陽,鋪灑在群山間一彎形如月牙的湖面上,躍躍跳動,如一條銀色玉帶遺落人間。湖四周,長滿高低不一的楓樹,滿樹紅葉如火,倒影在湖中,格外好看。
一匹純黑色的戰馬,正悠閒的屈起前蹄,在湖邊飲水。旁邊的楓樹後,則斜靠著一個黑袍少年,輕衣箭袖,正半眯著眼睛,沐浴在從樹葉縫隙落下的陽光里,閉目養神。
少年一雙劍眉之間,隱有疲色和未散盡的肅殺之氣,可俊美無儔的面上,卻是難得的安寧神色,讓人無法和屠戮浮屠嶺六十二寨的死士營主帥聯繫在一起。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起了湖面上的幾隻白鳥,也打破了滿林的平靜。年僅十九的白袍將軍、破虜營主帥,手握長槍,驅馬來到湖邊,雙目泛紅的死死盯著那黑袍少年,滿腔怒火熊熊燃燒著。
黑袍少年似有所覺,緩緩睜開眼,黑眸中凜冽光芒一閃而過,褪去了稚氣,多了絲堅毅,而後,輕牽起嘴角:“阿劍,你臉色不好。”